只能看著肺癌患者下半身黑掉、壞死...柯文哲:醫生不是神,不是每一個病人都能救回來

只能看著肺癌患者下半身黑掉、壞死...柯文哲:醫生不是神,不是每一個病人都能救回來

這樣的病人躺在醫院裡,一時不會死,但恐怕也無法活命,可是他頭腦意識清楚,能幫他把葉克膜關機嗎?於是醫生開始天人交戰、內心掙扎。這種狀況不只對病人和家屬來說是種痛苦,也深深折磨醫護的心靈。

每次我在演講的時候, 談到葉克膜的治療, 都會讓大家看一張照片:一個病人躺在病床上,身體周圍被各種機器環繞,葉克膜、洗腎機、監控器、點滴、呼吸器......幾乎看不到病床上的人。我總是開玩笑說,這張照片如果有個名字,應該叫「現代高科技叢林」。

 

為什麼講到這個?因為葉克膜雖然救回了很多人, 但它也不是萬能的。

 

我們曾經做過一個統計,在心臟外科, 死亡的病患平均起來, 要比生前多重三點多公斤。這三公斤哪裡來的?打了很多點滴,但因腎衰竭無法排尿,結果全身水腫。

 

我有一個病人因為肺動脈高壓, 只能等待肺臟移植。他裝上葉克膜後等了六七個月,一直沒有輪到他換器官。到了七個月左右,身體缺氧又低血壓,雖然靠著葉克膜勉強活著,但不會好轉,最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下半身慢慢黑掉、壞死。

 

想像一下他的處境,頭腦意識清楚, 知道自己等不到器官了, 但因為裝著葉克膜,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只能看著下半身逐漸死去。

 

最後他開始出現敗血症感染的症狀, 我決定不再積極救治, 讓他能得到一個解脫。

 

成功的案例很多,失敗的經驗也很慘

 

有個病人同樣也是在等待肺臟移植, 等到最後出現感染, 這時即使有了肺臟器官,也不會優先選擇讓她移植。就這樣一直拖下去,病人的狀況越來越差,最後我們認為,還是不要替她再維持葉克膜,讓她就這樣好好的走吧。可是等到病人臨終之際,她先生崩潰了,跪下來求醫生繼續幫他太太急救。

 

我勸他說:「不要再急救了,讓她走吧。就算把她救回來,沒有肺臟移植,她也活不了啊。讓她走吧!」但病人的丈夫很激動,乾脆自己跳到病床上去幫他太太CPR。最後我們不得不找人把他從病床上架下來送出去。

 

在葉克膜治療上,雖然我們有過小薇CPR四小時救活、邵曉鈴CPR三小時救活、無心人十六天沒有心臟,靠著葉克膜等到心臟移植、星星王子也救了回來......成功的案例很多,但是沒有說出來的失敗經驗也很多很慘。

 

作為醫生, 我每天在生死之間掙扎。我知道我的病人有的會死、有的會活,但無論如何,我每天都要去醫院,繼續堅持下去。

 

會好的病人, 好轉以後就轉出了加護病房, 我以後不會再看到他們。但是病人死的時候,我就得出去跟家屬解釋原因,而在治療過程中,更經常要面對家屬質疑的表情。

 

當然,成功的時候,有成功的喜悅,但碰上那些死得很慘的病人,醫生作為敗戰投手,不能躲起來當作沒這回事,一定要出來面對病人和家屬,也要面對指責。

 

醫生的天人交戰與內心掙扎

 

曾經有病患的家屬質問我:「為什麼邵曉鈴能救回來,而我們的親人卻救不回來?」唉,這種問題要我怎麼回答。我只能說:「醫生是人不是神,不是每一個病人我都能救得回來。」

 

當醫生, 最痛苦的不是面對病人死亡, 而是面對病人半死不活的狀態。

 

就像那位等待肺臟移植等到下半身都黑掉的病人, 換作任何人都可以理解,即使現在醫院裡有健康的器捐肺臟,也不會給他做移植,因為先給他做肺臟移植,再把他雙腳給截肢,這不是很不合理嗎?尤其到了最後,病人併發感染,就更沒有移植的機會了。

 

器官很寶貴,當然會優先選擇成功機率高的病人做移植。但這樣的病人躺在醫院裡,一時不會死,終究也無法活命,可是他頭腦意識清楚,你能幫他把葉克膜關機嗎?於是醫生開始天人交戰、內心掙扎。這種狀況不只對病人和家屬來說是種痛苦,往往也深深折磨醫護人員的心靈。

 

所以我常常講一句話: 最困難的不是面對挫折打擊, 最困難的是,面對各種挫折打擊,沒有失去對人世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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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生死之間︰柯文哲從醫療現場到政治戰場的修練​》,商周出版,柯文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