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商心理師陳亭亘的新書《你說的是愛還是傷害》,正是希望透過指認言語暴力,找回自我界線,讓語言這把鑰匙打開心鎖,一點一點地學會對彼此溫柔。
「沒有意識到言語暴力這件事之前,不會意識到『受害』、『加害』,因為大家都這樣講話啊!」陳亭亘輕輕一笑,彷彿早已習慣了眾人「原來我也是言語暴力被害者/加害者」的頓悟瞬間。
陳亭亘從不諱言自己就是個言語暴力的受害者。
「我從國中開始接觸(心理學)資訊,原因是父母親溝通不順利或對教養觀念不一致,會有一些衝突。」其實老一輩對婚姻有一種信念,盤根錯節的傳統束縛與社會結構加劇衝突,也讓陳亭亘從小就要學著折衝與調停。
婚姻雙方沒有壞人,卻衝突強烈
「他們沒有一個是壞人,在婚姻裡都是老老實實本分的人,為何就是不開心?為什麼衝突這麼強烈?我能做什麼事情讓大家比較好?」
這個起始點,觸發她拿起書架上的《家庭會傷人》開始閱讀,時間過去了,當年那個畏懼言語暴力的孩子,成為諮商心理師,陳亭亘卻笑說,在鑽研心理學的路上,一直在尋找所謂合理的人際界線、情緒界線,「可老實說,我還真的是一片空白。」
「人際界線是一條看不到的線,它到底在哪裡?心理學都說要『愛自己』,但愛與溺愛又該怎麼區別?」直到被前輩推薦去讀非暴力溝通,她才終於在裡頭找到關於語言的界線。
「語言是生活裡很常見的狀態,如果在語言上缺乏彼此尊重,讓語言中的權力不對等頻繁出現,缺乏對彼此情緒、需求跟選擇的尊重,那就不算是真正尊重這個人;而不管是糾正自己或別人,都只有自己能夠去解。」
言語暴力,不斷輾壓各世代女性
她曾見到不少媽媽在親子教養上承擔巨大壓力,小孩沒教好、沒錢不要生、你沒想好,為什麼要生小孩?這種「凡事怪媽媽」的成見,不斷輾壓不同世代的母親。
「他用言語暴力讓你失去自己的聲音,讓你放棄自己想堅持的路,讓你覺得你的價值來自對他人的犧牲奉獻。」
陳亭亘說,言語暴力的特徵之一就是「要求服從」,附帶結果是讓我們將自己分裂成「好的我」與「壞的我」,最終失去自我認同。
尤其對女性來說,隨著人生角色不斷疊加:女兒、姊姊、妻子、媳婦、媽媽…,「每個角色加在一起之後,女性的『我』就不見了。」
透過書寫,留下「我」這個角色
她建議,可以透過書寫記錄不同經驗、情境下的自我身份,從中找到一些能給自己能量的角色,並允許這個「我」每天出現一點點。
「媽媽們每天至少找5分鐘照顧自己,例如上廁所放空,或找1~2個好友作為替手,當自覺情緒快滿的時候,可以幫忙照顧小朋友,讓自己喘息。」
除此之外,社會、職場、文化的性別框架,也讓言語暴力無所不在,「很多女性是很小心在過日子。」陳亭亘苦笑:「你不是想要完美主義,而是你不完美就會被攻擊,讓我們到後來變得都有點神經質。」
陳亭亘解釋,人類對犯錯記憶與負面情緒的反應本來就比較強烈,這是動物為了「趨吉避凶」發展出來的生存本能。
但現今社會早跟遠古生活不同,「過去逃離那片荒野叢林就好了,現在的壓力卻是長期的,為了讓我們好好過日子,需要幫自己加一點柴火,讓自己可以健康的往前走。」
身邊需要有些人,給予善意支持情緒
她的緩解方式,是每天去記錄自覺做得很好的事情,一旦面臨低潮或自我攻擊,先生就會化身小秘書,提醒她有過的稱讚與成就,「我們都需要身邊有些善意的人,願意支撐你的情緒,滿足你繼續前進。」
陳亭亘也走進社區大學,在課程中透過日常對話分析指認生活中的言語暴力,並經由一次次的練習,教導學員實踐非暴力溝通。「我們通常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傷口,直到被碰觸、痛得跳起來以前,更不知道傷口在哪裡。」
她說,多數人沒有學過如何好好溝通,卻說了一輩子的話,甚至複製從小聽來的暴力語言:「你是豬、你很笨、閉嘴!」當身處在暴力語言為主流的世界裡,一旦反抗就被說是「草莓族」、「玻璃心」,多數時間就只能默默承受,甚至不願表露情緒。
體驗真實感覺,才能真正自由
要停下一切,得從體驗自己真實的感覺開始,並瞭解「你的情緒不該是我的責任」,才能從情緒勒索中解脫,做個真正的自由人。
她笑言,很多人上了課之後,反而變得不知道該怎麼講話?「我們從小沒有仔細思考過,這樣講話有沒有尊重到眼前這個人,這個失語可以幫助我們知道,對我們真正重要、和我們真正想講的是什麼。」
透過放慢思考的速度,逐漸找出殘害自己的字句,並且幫助自己以非暴力的精神一句句改寫,就能逐漸離開言語暴力帶來的陰影與創傷,一點一點地療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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