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家醫科門診來了一位怒氣沖沖的病人，憤恨的說：「之前的醫師說我要吃高血壓的藥吃到死，所以打死我也不會再去給他看。」雖然這是事實，但是病人在意的可能只是醫師說話的語氣。
從此之後，我警惕自己不要直接對病人說：糖尿病、高血壓等，這些慢性疾病是只能「吃藥吃到死」。
其實，偶爾有些高血壓病人會問我：「許醫師，我有沒有可能進步到不用吃藥？」我當然不會直接給病人潑冷水說：「這是不可能的代誌（台語）！」畢竟，做人講話不要太「鐵齒」。世界上必然有奇蹟，雖然機率可能像中樂透第一特獎一樣渺茫。
我會回答：「當然有可能，但是你必須先做到三件事。」病人會問：「哪三件事呢？」
每天做「三件事」降血壓免吃藥
我說：「第一、不要吃太鹹。第二、要持續運動。第三、要減輕體重。這樣才有機會可以不用吃降血壓的藥。」可是，第一、老人家這輩子從小都吃重鹹長大的，到死都改不掉啊！
第二、養成運動的習慣不容易，我頂多努力走「每日一萬步」，希望換來「健康有保固」。
第三、減輕體重可以減少心臟負擔，馬達不用打太大力。但是俗話說：「減甚麼肥？只會越減越肥！」動物求生存必須「多吃少動」才能撐得久，減重卻要「少吃多動」，減重根本就是違反生物本能！
通常病人聽完以後一定是面有難色，有的病人比較誠實，會回話：「那麼困難，我看我還是吃藥好了，吃藥比較簡單。」因為要「根治」非常困難，於是我們多半選擇看似簡單的「吃藥」，這時候就不會在意：其實一樣是「吃藥吃到死」。
《慢療：我在深池醫院與1686位病患的生命對話》（維多莉亞．史薇特Victoria Sweet/著。洪慧芳/譯。漫遊者文化2014年1月出版）這本書提到：在現代西醫「快速有效的治療」發達之前，歐洲曾有「慢療」的傳統醫療，假設疾病（例如：高血壓）的導因發展要累積十年，就要花十年才可能醫好。
《孟子．離婁篇》說：「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這是傳統中醫的「慢療」。我後來半開玩笑說：「有時候快速有效的治療，只會讓你快死不老！」
有些高血壓病人不好好吃藥，開一個月的藥吃了三個月才回診，我都要一再叮嚀：「可以去給別的醫師看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持續吃藥和量血壓。不然有時吃、有時沒吃，血壓忽高忽低，像搭雲霄飛車一樣，很容易中風。」
比較「鐵齒」的病人就會說：「許醫師，我如果中風『ㄔㄨㄚˋ（台語拼音）』起來就算了！」
我會繼續恐嚇他說：「你要很有福報，才有法度直接『ㄔㄨㄚˋ』起來，大部分都『ㄔㄨㄚˋ』一半：躺著都不用動（也不能動），就有人幫你灌牛奶、換尿布，一直灌到長命百歲，你要嗎？」有時候家屬在旁邊「沒要沒緊（台語）」的說：「我有叫他吃藥，他就是都不聽我的啊！」
我就會接著恐嚇家屬：「借問一下，他如果『ㄔㄨㄚˋ』一半，是誰會衰呢？他如果躺十年，你不就要倒楣十年！除非你下定決心。
他如果『ㄔㄨㄚˋ』一半，就把他丟到深山去放生，讓他自生自滅。」醫師要讓病人和家屬體認到：「健康是自己的責任」，才不會一直在醫療體系流連徘徊，最後只會成為醫院和醫師的業績。
（本文為高雄市張啓華文化藝術基金會 執行長 許禮安 醫師授權，原文刊載於此）
責任編輯：林暐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