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運的,我在金山上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農舍,邀請過許多朋友上山,他們都非常喜歡這個地方,也給了我很多很棒的回饋。逸樹家,是大人的秘密基地,英文名稱是Be A Tree。它象徵的是「如何『用心』向下扎根」,我曾在這裡辦了幾次讀書分享會、餐會,用各種不同的形式重新定義這個生活美學空間。
在這個庭院裡,我種植了許多救援回來的樹,有些來自台北即將被砍伐的百年老樹,也有來自於中南部的柏樹松樹,幾乎都是救援回來的流浪樹,為此我還特地去上課學種樹,一方面也希望自己能重新了解土地。
意外的是,當樹木種下去,這裡竟然產生了一個個生態系,包括台灣藍鵲、松鼠、青蛙、烏龜,以及老鷹等,甚至許多花卉是周邊的小鳥帶來的種子,意外在庭院生根發芽。我也在幾個水池裡復育台灣原生種三斑鬥魚,消除林園裡的蚊害。
我的想法很簡單,雖然沒有設計師專業規畫,但這裡實踐著我的生活經驗與生命歷練,也展現出我對光影的想像與攝影原理的構圖。大多數的人總說:「曲導是位不斷打破框架的人。」逸樹家對我來說,正是我對人生的體悟與實現。
逸樹家的樹,外型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是靜止的狀態,個個都像在風裡那樣舞動飄逸。許多人看到都不禁驚呼,擔心枝葉不斷長出盆外,會不會因此倒下?其實它們都在成長的過程找到自己的比重,抓好重心。逸樹,正是一種生命的樣貌。
一剛開始我並沒有規畫打造這個庭院。前面提到過,退休金的三分之一拿去幫助拍片認識的老樹農。這些樹農年紀大了疾病纏身,孩子又不願回家協助,沒辦法繼續農作,有些甚至面臨土地糾紛,被迫移走樹木,在沒有體力也沒經濟支持的狀況下,這些樹木面臨被迫砍伐的下場,這讓花了大半生心血的老樹農格外心疼。
反正我也喜歡這些樹,於是找了幾個朋友合作把樹買回來,讓老樹在我的庭院裡暫住,等待有緣人買回。
花若盛開,蝴蝶自來
在屋子與庭院相交處,我放了一張長長的桌子,中間有條長長的裂痕。它來自於我拍攝百工職人的影片,在鋸木廠裡,我發現最年輕的師傅也都已經七十幾歲了,因為生意不好,大家年紀也大,所以現在只做半天就休息了。聊天中他們提到,有根木頭已經放了二十多年,體積太大不容易賣,又覺得裁斷可惜,就一直擺在那裡。於是我又將木頭帶了回家。
植物的生長很簡單,陽光、空氣、水,再加上一個適合生長的環境就夠。庭院裡的那顆百年老樟樹,本來因為廟要翻建被挖掉,整個被連根拔起,運來時連土球都沒有,更誇張的是連根都少得可憐,可以用「行將就木」來形容。沒想到從二○一九年到現在,已茂密得彷彿新生。這讓我想到人類的求生本領,生命的堅韌莫過於此。
逸樹家實踐了「花若盛開,蝴蝶自來」的生態理想。青蛙是自己跳來的,還有竹節蟲、蚱蜢等來定居,藍鵲、老鷹飛來。晚上還有螢火蟲,常常找幾個朋友,晚上一起躺在草皮上看星星,興起就彈起吉他、唱唱歌。曾有朋友告訴我:「導演,在這裡的每一個視野與呼吸,都能感受到生活的品味啊!」
庭院就像人生,不斷在過程裡成長改變。也像這些隨著季節來來去去的生物,在不同時機交會,遇見彼此,感受人生不同的景致。
(本文摘自《傻瓜一直在路上:生命的練習曲》,圓神出版,曲全立, 趙文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