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約見面後他竟車禍離世,我成為他最後一個聯絡的人!告別的話要提早說,誰也不知無常何時來

電話約見面後他竟車禍離世,我成為他最後一個聯絡的人!告別的話要提早說,誰也不知無常何時來

示意圖,非當事人。圖/達志

在人間,你只短短停留二十九年,讓白髮人送了黑髮人;而且走得這麼匆忙,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是緣份,讓我成為你人生中最後一個通話對象;也因此,我得以在第一時間,送了你最後一程。

這件事真的很令我悲傷,卻也讓當時的我興起預寫遺書的念頭,畢竟,誰也不知道無常何時會來,因此告別的話,最好提早說……

 

Kevin:

 

在天堂的你,日子過得如何?

是否時常和天使們一起騎腳踏車,在雲端奔馳,享受著輕風拂面的溫柔?

雖然已經過了十多年,但夜深人靜的時刻,我時常想起你。

想起我們一起共事的時光,想起你爽朗的笑容,及親切的問候。

在人間,你只短短停留二十九年,讓白髮人送了黑髮人;而且走得這麼匆忙,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是緣份,讓我成為你人生中最後一個通話對象;也因此,我得以在第一時間,送了你最後一程。

這件事真的很令我悲傷,卻也讓當時的我興起預寫遺書的念頭,畢竟,誰也不知道無常何時會來,因此告別的話,最好提早說……

 

Kevin曾經是我的下屬,從國外留學回來,年輕又有才幹。

 

二零零九年二月的某個星期三,我接到他的電話:「Tommy哥,我想換工作,想請教您的想法及意見,可以約個時間見面聊聊嗎?」

 

「好,當然沒問題!」然後相約星期五中午一起吃飯。到了約定當天早上十一點,我正打算出門赴約,卻接到Kevin的來電,語氣相當抱歉:「Tommy哥,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可能不能赴約。」我回答:「沒問題,我們再另外約時間。」

 

十二點,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來電顯示是Kevin。接通後,是陌生的聲音,而且竟然問我:「你是哪一位?」

 

我不可置信地回答:「是你打給我,怎麼會問我是誰?」他接著又說:「這支手機的主人現在在萬芳醫院急診室。」我回答:「怎麼可能,他剛剛一個小時前才打過電話給我!」

 

對方彷彿沒聽到我說話似的:「我怎麼也聯絡不到這支手機主人的親戚……」然後就掛斷電話。一時之間我也不以為意,心裡頭想著:「現在詐騙集團怎麼那麼厲害,可以直接顯示對方的手機號碼!」

 

但是過了十多分鐘,我的心裡越來越毛,非常不安,充滿不祥的預感。既然剛剛對方提到了萬芳醫院,我就查了萬芳醫院的電話,並直接撥到急診室:「請問剛剛是不是有一個騎腳踏車的年輕人送去急診?」「對!剛剛警察一直在找他的連絡人,但一直找不到!」

 

確認這個事實之後,再回撥Kevin的手機,向對方表明我的身分,對方才說:「陳先生出車禍的時候,身上完全沒有帶任何身分證件,只有這支手機;而你是這支手機最後的連絡人,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你可以想辦法聯絡到他的親人嗎?因為他現在正在萬芳醫院急診室動手術。」

 

其實我跟Kevin只是任職寶來時期的上司下屬關係,根本沒有他任何朋友或親人的電話,不過我突然靈機一閃:「寶來人事部那裡一定會有緊急聯絡人資料!」於是趕緊去電詢問。雖然我已經離職了,但人事還是知道我是誰,我快速向他說明狀況,對方也趕緊幫我查調資料,然後給了我一位何姓友人的連絡方式。

 

我馬上通知何先生:「你好,我是Kevin的老闆Tommy,剛剛警察打電話來通知,Kevin正在急診室急救。」他震驚不已:「怎麼可能!我們兩個剛剛才一起騎腳踏車欸!」我回答:「但是我已經打電話向萬芳醫院確認過,他都在急診室了!」他說:「難怪我等不到他!」

 

原來是因為他們一起去木柵山上騎腳踏車,可能兩人的速度不一樣,乾脆約在山下的停車場碰面,再一起吃中飯。可是等了一個多小時都等不到Kevin,何先生只好自己先行離開。

 

我說:「請問你認識他父母嗎?我沒有他父母的聯絡方式。」他說有,並會負責聯繫,然後相約在萬芳醫院會合。我匆匆趕到萬芳醫院,直奔急診室大聲詢問:「我要找那個騎腳踏車車禍送來急診的陳某某!」

 

護理師被我的音量嚇一大跳:「先生,你現在不要那麼激動!」我氣急敗壞地回應:「沒有啊,剛剛就是警察先生跟我說他正在急診啊!」護理師只好一直安撫我:「先生先生,你不要這麼激動嘛!」後來外面的警衛看不下去,過來跟我說:「先生,你現在先出來一下。」

 

我根本不想理他:「你叫我出去做什麼?他現在就在急診啊!」一邊說還一邊作勢準備衝進急診室探望Kevin。警衛和緩地回答:「我明白。你先出來,我再跟你說他現在在哪裡。」無可奈何,只好跟他一起走到門外。警衛說:「先生,你先平靜一下。」然後指向不遠處:「你要找的那個人,請你順著前面那個停車場坡道下去,他在地下一樓下去之後第一個門右轉。」那時候,我心都涼了,大概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走下坡道之後,看到Kevin的朋友正坐在等待區不斷哭泣,邊哭邊喃喃自語:「Kevin啊!這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我過去跟他打招呼,但正處於悲慟情緒中的他沒有理會,也一直不理會。我只好繼續往前走。遇到一個員工,請教他:「我是要找一個陳某某,請問他現在在哪裡?」他回答:「他剛剛下來。請往前面走,第三間右轉。」

 

 

於是繼續往前走,並依他的指引右轉,聽到頌經聲,敲了敲門。門一打開,原來是二位法師正在為他頌經祈福。房間裡頭燈光昏昏暗暗,彷彿置身另一個世界。只見Kevin躺在那裡,全身覆蓋著黃色的往生被。我問法師是否可以看看他?法師回答:「可以。」

 

掀開往生被時,看到Kevin全身是傷的模樣,震驚得差點昏厥。我彷彿正在作夢,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實。法師建議我:「你可以跟他說,請他好好走,下輩子再來好好來做人。」我照做,並且順便向他說一些告別的話,然後就走到外面的等候區,和他朋友一起等著Kevin父母的到來。

 

等待的時間,既哀傷又漫長,我想試著打破空氣中凝重的窒息感,再次向何先生搭話,但身陷在巨大悲痛之中無法自拔的他,依然沒有心力理會我。後來沒多久,Kevin的台北友人陸陸續續到來,我們一起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從高雄搭高鐵前來的Kevin父母才匆匆抵達。

 

只見Kevin的媽媽一路哭,哭了之後昏倒;大家將她攙扶起來,她醒了又開始哭,哭了之後昏倒;再扶起來,繼續又哭又昏倒……因為我是外人,只能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不禁想起以前看武俠小說裡述說人間地獄時,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景況。但那個當下,我看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才真正了解什麼叫做「人間地獄」。

 

這件事對我的衝擊太大,回家之後還是覺得很傷心。晚上跟父母吃飯,聽我述說完這個事件之後,父親安慰我:「你就不要太難過了,這可能就是你跟他之間的緣份,你註定要成為他最後一個通電話的人,所以要去送他最後一程。」聽了這番話,我才稍稍感到釋懷。

 

不過隔了兩天之後,我還是悲傷得不能自已,畢竟Kevin年紀輕輕,才二十九歲,怎麼就這樣離開了,真心無法接受。後來得知他父親是高雄威士忌公司的老闆,而且他還是家中的獨子,難怪他的父母如此哀痛逾恆。

 

這場意外的死別讓我十分感慨:「Kevin這麼年輕就走了,而且走得這麼突然,一句話都沒能留下來。那麼我是不是也該先簡單交待一下後事,畢竟誰也不能預料無常什麼時候會來?」於是,我興起了想先寫遺書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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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遺書教我的事:在情緒的驚濤駭浪中,發現事情比你想的美好》,沐光出版,趙士懿, 陳秋華(採訪撰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