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傲骨,活得理直氣壯。
人到中年,卻慢慢有另一種體會:如果一路走來,始終無愧於心,往往也會強悍得令自己忘了謙卑與感恩。
先別說「頂天立地」、「光明磊落」、「一身傲骨」了,即使願意捨棄尊嚴,以「委曲求全」的姿態,歷經所有的挫折與苦難,無論最後終究是「苦盡甘來」或「一事無成」,你可曾想過:這中間一路走來,有多少值得感謝的人與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或許過於殘酷悲涼;但短短一句話,道盡成功背後有無以數計來自別人的捨身與成全。
而另一種遺憾,卻是有幸獲得來自別人的傾力幫助,最後卻功敗垂成的壯志未酬,有時候是連感謝的話,都慚愧地無法說出口。
當我搭乘運送農具的小卡車,以跳躍的動態行走於蜿蜒顛簸的山路,千迴百轉於「之」字形的曲折中,就不再只是一個眼界的畫面,而是過度使用全身核心肌群的痠痛。身心的劇烈擺盪,讓我頻頻思索著崎嶇路程背後的深刻意涵。
或許正因為這樣的筋肉痠痛,讓我全程以抖動的手臂,抓緊小卡車四周柵欄的同時,看到整座山林間某些區塊的咖啡樹,都受到特別溫柔的照顧保護。
原來,輕輕籠罩在咖啡樹上方的是,台灣人很熟悉的另一種植物——香蕉樹。
在高山上的咖啡農園裡,香蕉樹有另一種功能性的稱呼,叫做「遮蔭樹」。
因為某些特定區域的日照太強,雲霧披覆的密度或時間不夠,為了保護咖啡樹的枝葉、花朵與果實不會受傷,必須在咖啡園裡同時栽種其他植物當做「遮蔭樹」。
除了阻擋部分過度的日晒,也能抵抗強風與驟雨的吹拂,讓咖啡樹得以安然活存,並結實飽滿。
珍貴的精品咖啡在成長茁壯的過程中,和它賴以為生的遮蔭樹,一起佇立在海拔超過一千八百公尺的山區,表面上彼此共榮共存,實際上卻是遮蔭樹對咖啡樹義無反顧地成全,多麼像是每個人在追求夢想時,所得到眾人的幫助與諸神的庇佑。
無論成功或失敗,在全力以赴的路上,每個人都有機會得到過很多認識或陌生人的支持,他們不求回報地付出,只希望對你能夠有所幫助。
這一生,你曾經接受多少照顧?這輩子,你有多少棵遮蔭樹?它有可能是父母、手足、朋友、師長、前輩、同學、情人、伴侶,或是完全不認識的人,只為了相陪一段,然後在當下成就了對方。
這輩子,你有多少棵遮蔭樹?
為你阻擋過度的日晒,抵抗強風與驟雨的吹拂;相陪一段,只為成就對方。
(本文摘自《療心咖啡館:吳若權陪你杯測人生風味》,遠流出版,吳若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