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稱照護殺人的痛心事件中,2019年10月,當時22歲的女生(孫女)在神戶市家中照顧90歲的祖母時,用毛巾捂住她的嘴令其窒息死亡,被以殺人罪起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由於這起事件背景複雜,大家都想問,難道不能防患於未然嗎?
過世的祖母儘管有三名子女(凶嫌的伯父、父親和姑姑),但是照護的工作幾乎完全由孫女一力承擔。
女子年幼時父母離異(母親在女子小學一年級時去世),女子被送進孤兒院,後來是祖父母將她領養回家照顧。祖母拉拔大的女子到短期大學就讀,畢業後開始在幼稚園當老師。但同一時間,祖母被診斷出阿茲海默型失智,需要長期照護。
「是奶奶幫你出的學費,應該你去照護。」親戚們的一句話,便將照顧祖母的擔子丟給了這個女子。
22歲,在幼稚園的工作時日尚淺,一面從事不熟悉的工作,一面又因為祖母會四處遊走,必須24小時隨時緊盯,所以可以想見這對這位女子在精神上、體力上是多大的負擔。
進而,在本書撰寫的2022年8月13日,另一則痛心的新聞躍入眼簾。一名從數年前就單獨照顧高齡父母的55歲男子,在兵庫縣JR姬路站的北站前廣場企圖自焚。被急救送醫時,男子說:「我不想活了……是我自己點的火。」住在縣外的姊姊則說:「他疲於照護工作。」
照護高齡者就是人與人赤裸地相互碰撞,如果獨自承受,不論是誰早晚都會身心崩潰。
「你有繳稅也有繳長照保險費,所以不妨接受第三者的服務。」
「第一,先和專家商談。」
「沒有必要為了照護勉強自己。」
如果有人給他們這樣的建議,也許結果就會不一樣。兩個案子都是悲慘、傷心的事件。
新冠肺炎的感染增加率開始減緩之後,姨丈入住的安養院開放了30分鐘會面時間。「下個星期五三點半,可以去探望姨丈,您先準備三、四套春季的換洗衣物吧。」會面日的一星期前,我通知了姨媽,前一天去電確認時,姨媽準備了內衣褲和運動衫。她要我看看說:「帶去的衣服,這些可以嗎?」
只是……內衣褲和睡衣都軟趴趴變形了,運動衫的領口也沾著汗漬泛黃。就算是只在安養院裡穿,還是帶些更整潔的衣服去比較好吧。我急忙飛車到購物中心,衣褲各買了四套,換掉姨媽準備的衣物。
然後第二天,終於,相隔半年的夫妻感動相會要來了!結果―沒有任何感動的場面……「午飯有吃嗎?今天吃了什麼?」「洗澡呢……一星期洗幾次?」姨媽一連串問了很多事,但是姨丈嘛,呵欠連連。可能到了平時午睡時間吧。
看到姨丈這樣,姨媽相當失望。這時員工來催促:「差不多該結束了哦。」
「姨丈,那我們下次再來。」
「貞吉,我回去了。」
我和姨媽站起身時,姨丈只說:「哦,多保重。」然後就大口吃起我們帶去的仙貝。
「我還以為他會送我們到門口,哪知道盡顧吃著仙貝,好像把我們都忘了。」依依不捨地離開安養院時,姨媽寂寥地說。
其實,探訪過程中我一直膽顫心驚,害怕姨丈會說:「我也要一起回去」、「你們來接我嗎?」還好只是杞人憂天。
入住時,院方本來提出每月30萬圓,後來利用公有照護保險,得以降到20萬圓以內,與姨丈的公有年金差額約15萬圓。用姨丈預存的養老資金,總算能支應得過去。
姨媽嘴上雖然說「一個人很孤獨」,但是也許已經習慣獨居生活,現在按著自己的步調上日照中心過日子。
想起姨丈失禁時姨媽失聲大叫的情景,考慮到姨丈越來越嚴重的失智症狀,這個方法還是最好的解決之道吧,真的沒有必要硬是堅持在家裡過世的想法。看到完全適應的姨丈柔和的表情,我再次確定了這個念頭,也隱隱鬆了一口氣。
(本文摘自《錢先花光,還是命先沒了?:長照4個90歲老人的我,將如何面對老後生活?》,遠流文化出版,小梶沙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