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唱歌,也表演再婚
仔細想想這一切其實很諷刺。我是被前婆家羞辱,才想應徵更高薪的工作好來證明自己;但同時我也是拜她們家的卡拉OK設備所賜,才有了唱歌的自信,敢來應徵這份工作。
小學時被社團老師狠狠地批評五音不全(根本不懂音符還來報名!),但長大後除了第一任之外也有不少朋友稱讚過我的歌喉。我到底該相信誰?在這一正一反的矛盾擠壓之下,我與怡靜找到了報紙上說的面試地點。
大約是傍晚四五點左右,我們來到了面試地點,一棟大樓裡面的歌廳。在場地中央有一個舞池,整個環境看起來爛爛舊舊的,聞起來全是菸味。
面試我們的面試官就在舞池裡等我們,長的很帥,講話也滿幽默的。他故作輕鬆地說:「妳來應徵歌手喔?那放鬆一下來唱唱看。」接著就走進了舞池旁的包廂。
我明白,這是針對我的歌唱測試。我握著麥克風,鼓起勇氣唱了一段阿妹的《記得》—然後我就被錄取了。
可惜我同行的怡靜,卻是被批評得灰頭土臉,沒辦法一起同進退。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因為一下子忽然得到了歌手的工作,心中還有了一種「原來歌唱界這麼好混」的錯覺。同時我也很開心,覺得自己似乎圓了媽媽以前想要當歌手的夢。
基本上,這個讓我以歌手自居工作的這個pub,就跟各大KTV看起來沒兩樣。裡面有開放式包廂、舞池,舞池的前方有一個舞台,那就是我的辦公桌。
工時是晚上八點到凌晨兩點,上班的時候要打扮化妝。這對當時的我來說都不是難事,真正困難的,就跟所有其他工作一樣,都是人。
在這種昏天暗地,酒色酒香的地方總是男客人居多,而且非常豬哥。好的時候是會跟我瞎聊問我從哪裡來,莫名其妙的時候是傳紙條來說想要聽〈愛江山更愛美人〉(從哪一年穿越過來的啊?),還好最後我不會唱的歌都可以交由一位大姐來幫我唱。
在這種很「聲色」的場所工作,說穿了讓我感到很徬徨、抗拒;但我必須賺錢。我要把我女兒要回來。
再次懷孕
我在pub煎熬後得到的成果,第一個感受到的人是我阿嬤。那個月發薪水我第一次給了她兩萬多塊當家用,頗為得意,因為那是第一次一口氣給了她這麼多錢。
薪水升級,這是在pub上班的一個好處,另一個好處就是大家都把唱歌作為下班後的娛樂,我則是不管上班下班都在唱歌(同時也是壞處吧)。
那天不記得是什麼場合了,總之有人揪了一票大的,差不多是廟裡大拜拜的等級。一大夥人聚在一起飆歌的時候,我意識到有一個男生一直盯著我看,他雖然相貌很斯文,神情卻有點色瞇瞇的。後來經怡靜介紹,才發現他是她的乾哥。
當天唱歌結束後這位乾哥主動說要護送我回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在我機車屁股後面陪我騎到了家門口。雖然這舉動讓我覺得有點無言,但我並不討厭他。後來我們陸陸續續又有了幾面之緣,對彼此有了好感,便開始交往。不久後我也再次有了身孕。
這次剛懷孕的時候,我心裡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知道自己肚子裡的寶寶是個男生,而且還有另一個很肯定的感覺—這個孩子會歸我。
當時的我,對婚姻已不抱持任何幻想。再加上我很篤定這個在我肚子裡的小孩會與我成為家人,因此更不覺得有結婚的必要。
對我而言,結婚變成只是一種形式上的責任。事實上就算結了婚卻不盡父母職責的人也大有人在。但我的超級傳統阿嬤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我這樣的思想,對她來說只要子嗣不要婚姻,這種想法太過頭了。
為了不讓阿嬤不開心,我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這婚結了。這次婚禮與第一次婚禮不同,我的心情不再那麼漠然;而是滿心熱切地希望一切趕快結束。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猴子在表演結婚給人看一樣,反正收的門票費也不是進自己口袋裡,快快結完讓我下班吧。
為了讓自家人開心,我上台表演結婚。為了讓對方家人開心,我把pub的工作辭了。雖然我嚴正聲明自己是賣聲不賣身,但不管如何對思想傳統的人來說pub就是一個不好聽、不好看的地方,更不要說是在裡面工作的人。
說真的那是一種不明就裡的歧視,但我無可奈何,為了保住大家的顏面,我聽話當個愛結婚的好寶寶。
但怎想到我的第二任前夫,是個婚前婚後大翻臉的爛人。
第二任的一家也是住在一間公寓裡,空間狹小歸狹小但他們沒有煮菜強迫症,不用每天永無休止地煮早中晚餐,只不過這不代表第二任婆婆是個容易取悅的人。我煮菜煮太多了會被她嫌浪費,煮少了又被說我想要餓死她們。
每當我因為邊做月子還要邊做家事而顯得疲憊的時候,她就會說:「妳累什麼!我生完小孩第三天就去上班了!」聽完我也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默默地去幫我兒子洗澡。
通常這種時候,家裡的兩位男人(我的第二任跟他爸)都會死守在電視機前,當我這個懷孕做月子的女人是空氣。
更令人傻眼的是,第二任在跟我結婚前事事以我為先,結婚後,在我身懷六甲的同時,他居然夜夜笙歌,一天到晚跟他的「兄弟」混。
混吃混喝、打撞球、唱歌樣樣來。他這人是鐵了真心不去工作,每天就忙著到處花錢、借錢,其程度誇張到小孩都要出生了醫院的費用都付不出來,最後是不得不請他弟弟出面刷卡,小孩才得以順利出生。
似乎嫌這一切還不夠過分似的,有一天,當我在家裡忙進忙出,做月子做到身體都要壞掉了,我第二任的阿姨居然還衝進我房間,質問我是不是把第二任的錢都拿走了,指責我在控制他的錢。
聽見這種荒謬的指控,我白眼大翻回了一句:「拜託,就連我兒子的尿布錢都是我娘家出的好嗎!」原本粗聲大氣的阿姨聽見我的回覆就羞紅著臉跑走了,邊逃還邊說:「好丟臉喔,好丟臉喔。」
就這樣,每天聽人冷嘲熱諷,看自己丈夫擺爛,鬧劇一般的月子做滿了三十天之後,我為了賺小孩的生活費,不得不回到半導體工廠上夜班。
那時如果選擇等我第二任拿錢回家,我跟我兒子早就餓死了。這段期間我白天顧小孩、煮三餐、伺候家裡的幾位大爺,接著晚上進工廠,一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本文摘自《絕不認命!:痛苦的傷口會長出幸運的花》,大塊文化出版, 鄒彤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