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對話是像這個樣子的:
媽媽:我已經跑步跑了整整一個星期了,我沒想到自己會跑得這麼好?跑起來心情不錯,我下個月還打算參加馬拉松大賽。
我:你才一個月就要參加馬拉松大賽?
媽媽:我今天早上吃了海菜湯,那個實在是太好吃了,讓我嚇了一大跳。
我:那不是媽媽你煮的嗎?
媽媽:因為感覺身體好像快生病了,所以提前來做個運動按摩,媽媽做得很棒吧?
我:那當然,你做得很棒……
每天通話的時候,媽媽都會自我讚美,讚美的方式和種類也很多樣。哪怕只是一件小事,每次她都可以找到值得讚美的部分,還真是神奇。其實,坦白說我認為媽媽這樣自吹自擂是「過於狂熱」的,所以我也不太願意相信她給予我的讚美。
「不管是什麼事情,媽媽都會說做得很好,哼,這樣大肆讚美有什麼意義呢?」但是在爸爸突然去世之後,我的想法有了轉變。在舉行完葬禮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陪在身邊的兩個女兒上了首爾,就剩下媽媽一個人留在那裡。在那個與爸爸每天面對面生活了超過二十年的家裡,媽媽得要一個人睡覺、吃飯和上班,而當時守護了媽媽的,就是被我嫌棄說很奇怪的「自我讚美」。
「做得很好,我做得很好。」
這成為了媽媽的力量。此時我才開始相信,自我讚美既不是毫無意義的漂亮話,也不是過剩的自信心,而是在澆灌自己的心靈,讓陽光照射進來。
既然如此,我也得要自我讚美才行。雖然我看著媽媽下定了決心,但是並不如想像中的簡單。我愈是努力,就愈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吝於讚美自己的人。比起讚美自己「你竟然把A完成了,你做得很棒,好厲害」,我更常催促自己「既然A已經做完了,為什麼還沒有做B呢?」,就算C做得很好,只要在D出現了失誤,就會覺得「一切都完蛋了」。我往往會認為已經做好的C是理所當然的,只會考慮到做得不好的事情。
「自吹自擂竟然也需要努力練習,我怎麼連這個都做不到呢?」
看著喃喃自語的我,媽媽說,她也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那樣的。媽媽回想,
小時候她和阿嬤兩個人過著艱困的生活,在那段歲月裡,每天都要在腦海中反覆咀嚼「會好起來的」、「你做得很棒」這些話,有時候如果不對自己說「沒問題的」,就很難堅持下去。
聽完這些話,我不禁為自己感到羞愧,嘴上嚷嚷著要自我讚美,在網路上搜尋了半天,還採買了一堆書,一下子說要寫讚美日記,一下子又說要寫送給自己的鼓勵書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我本來還堅信,只要好好完成「自我讚美」的任務,自己就會一下子成為一個正面的人,但是稱讚自己這件事情又不是開往自我肯定的高速列車,反而更接近一種戰勝了自己,從最谷底重新站起來的低沉呻吟。
「加油,雖然這一次不太順利,但是我相信你下一次可以做得更好。」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沒關係,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在任何人的記憶中,應該都有對朋友說過這種鼓勵的話,希望朋友可以再加點油、心情能夠好起來、可以獲得安慰,而自我讚美也是一樣的。由「我自己」這個連最隱密的創傷和痛苦都一清二楚的朋友所說出來的話,也許比任何人的話語都還有更加確實的效果。我有一句自我讚美的話,想要推薦給像我這樣,然明白這一點,但是因為覺得尷尬和難為情,所以始終難以啟齒的人們。
「我怎麼了嗎?我這個樣子還不錯吧?」
如果要嘲笑「這算是哪門子的讚美」,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每當我看到自己在鏡子前吟誦這句話的模樣,就會覺得有點好笑,嘴角忍不住陣陣抽動。
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話,還帶有玩笑的成分,但是只要這一句,就足以讓「我為什麼除了這個以外什麼都做不好」的羞愧感,轉化成「沒關係,你至少做到了這一步不是嗎」的安慰。
對於不習慣讚美自己的人來說,或許就只是需要這樣的一個轉捩點,就好比說只要轉換一下想法,「水只剩下一半了」的不安感,也能夠變成「沒關係,水還剩下一半不是嗎」的安心感。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需要讚美、鼓勵、安慰的時刻就會愈來愈多:可能是重大的事件,就像父母親或熟人的離世;也可能是社會性的情況,比如遲遲找不到工作,同時也可能是從人際關係或財務問題衍生而來。每當我們碰到這種時候,多多少少都會面臨崩潰,如果身邊有珍貴的人願意給予我們支持,固然是很幸運,但是一定也會有無可奈何或有所不足的時候。為了那樣的時候,我希望大家可以從現在開始一步一步做好自我讚美的準備,笑著告訴自己:
「我這個樣子還不錯吧?」
「嗯,這個樣子很不錯。」
(本文摘自《對自己也當個好人:停止苛待自己,在低潮中安頓自我,找到溫暖療癒的力量》,大好書屋出版,全娥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