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生情侶走成人生伴侶
李昀儒的媽媽有一雙巧手,總有本事把再不起眼的物件變得出色討喜,而她的手也像媽媽,當學校自然課老師要求學生種豆芽時,她乾脆直接種出落花生。
景美女中畢業後,也順著興趣就讀中興大學植物系,而最讓同學們驚豔的,是那些快萎謝的乾枯植物,總能在她的照顧下起死回生。
那段時間她的身邊經常有一位男生,因為兩人學號相鄰,做報告、做作業都經常分在同一組。相處的時間多了,她也慢慢看見男生的許多優點:陽光開朗的他擁有悅耳歌喉,還是棒球隊與足球隊的運動健將,甚至擁有會主動照顧流浪貓狗的正義感。她打心底信任著這個男生,兩人也成為了學生情侶。
大學畢業後,她在宜蘭縣政府擔任行政衛生公務員,男朋友則入伍當兩年兵。每次男友只要放假,就會直奔宜蘭陪伴她,這份心意總讓她非常感動,覺得自己彷彿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退伍後,已交往、相伴七年的男朋友告訴她:「我想給你一個家。」雖然她父親不認為這個男孩是理想的結婚對象,也非常介意男孩大學時期因在宿舍打麻將,被教官記過留級一年的紀錄。但她認為交往七年的感情,進到下一個階段是再自然不過了,仍選擇成為妻子,不久後更成為了母親。
經濟危機與罹癌惡訊
婚後的她在榮總上班,先生則創業經營砂石買賣,由於產業屬性,常常要應酬交際、出入聲色場所。幾年後,兩人貸款買了新房、也生了第二個孩子,先生認為她收入太低,又為了上班把孩子給婆婆帶,總有些波折,她掙扎了一年多,才決定辭掉公務員工作,留在家裡協助先生的砂石場工作並照顧家庭。
她認為只要夫妻同心、願意為了家庭付出,任何調整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所以當某天毫無預警地收到法院即將法拍房子的通知書,得知原來已經好幾個月未繳房貸時,她只認為先生已經辛苦地面對複雜的砂石業,而萬事總有不盡順遂的時候,兩人要共同解決眼前的危機!於是她開始投入直銷業與保險業,不僅沒有匆促意外的狼狽感,甚至很開心自己有能力幫忙先生、照顧家庭。
隨著時間過去,孩子慢慢大了、收入慢慢變多,雖然還在努力還債,但家庭彷彿越來越好,她的心理也漸趨踏實。某年九月還做了健檢,檢查結果一切都好,隔年二月她卻在胸部發現硬塊,幾天後切片檢查,確診了三期乳癌,三月就要開刀。
她在手術前把手邊現金湊一湊,交給先生六十幾萬,就是想確保若自己在手術過程有個萬一,先生還能好好養孩子。
當丈夫在婚姻中缺席
幸好,手術一切順利,術後她決定不做化療,以復健、食療來照顧身體。欠款、罹癌都是人生很大的關卡,但她因自己的成長經驗而深信,家庭是最堅實的核心,沒有克服不了的事,所以她從未失去能量。
但養病期間,先生手機裡悄悄遞送的曖昧訊息、若有似無的隻字片語,像是某種瓦解信念的咒語,瞬間就消解了她信仰大半輩子的生命基石。
她不知道先生是什麼時候改變的,身處二十四小時運作的砂石業,先生的作息早就難以掌握了。常常中午前就不見人影,一路應酬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現,她忙於砂石場工作,還要照顧婆婆和兩個孩子,既舉不出證據,也無力察覺變化。
當家庭這棵大樹不是遭逢外來危機,而是自己拒絕持續茁壯時,她不知道她還能努力什麼。這一次,她的雙手似乎再無展現起死回生的能耐了。
先生每次觸及離婚外遇議題,總是選擇避而不談,漸漸地也開始對她施暴,因此每當她和先生獨處時,孩子總擔心媽媽是不是又會挨打。最後,在某個爭執的雨夜過後,先生就人間蒸發了。那場雨自此一直沒停,變成了她眼中、臉上的淚水,不分日夜的下。
從低谷走到創業
當時就讀大一的女兒和國一的兒子,擔心李昀儒的身體吃不消,每天都盡量買到他們認為安心的餐點給她吃;還為了避免她接觸太多來自老舊管線的水源,常常走好遠的路去扛回乾淨過濾的水。
這些用心卻承接不住她的悲傷,她逐漸消瘦到只剩四十公斤,如此脆弱,讓孩子的恐懼也隨之潰堤了。
他們告訴她:「如果媽媽有一天離開了,我們也要從家裡住的十樓跳下去,我們要去陪妳。」這番話重重地驚醒了她,理解自己的頹喪讓孩子多麼地擔心受怕,她無可自拔的悲傷讓乖巧生活、讀書、照顧媽媽的孩子困惑,為什麼自己做得再好,媽媽好像還是很想離開世界?
她在自責驚恐中,決定不能再讓孩子活於失去母親的恐懼之中,她一定要把自己照顧好,這也是對孩子最好的照顧。當時她讀到一本書,才知道原來乳癌、攝護腺癌等的成因,都與牛奶密不可分。
書中更強調攝取優質植物性蛋白質的重要性,豆類是主要來源。她那時手邊沒什麼錢,恰好豆類是平價、容易取得的食物,例如豆腐、豆干、豆皮、豆漿等的常民飲食,就決定開始研究豆類。
其實她術後開始採取食療時,就發現無論是到菜市場或超市,產品總有過多添加劑,很難找到讓自己放心的食物。例如市場的豆干可以從早擺到晚都還是可以賣,但自己在家煮的豆漿,若是早上忘了放冰箱,晚上就壞掉了。
著手研究豆類時,更學到了何謂基因改造食品。剛開始看到雜貨店、雜糧行就會買豆子回來試,想著選出好食材是第一步,買的都是大顆飽滿的漂亮豆子;讀了很多文獻報告才知道,原來基因改造的豆子對健康有顧慮,有機、原始的豆子才真正有益人體。
學得越多,對豆子的要求就越高,除了來源要乾淨安全、非基改之外,蛋白質濃度也要達標才有足夠營養。剛開始她是用料理機、果汁機等器具做豆漿,但這樣不僅工序繁瑣、產量少,也因為含渣量高而顯得口感粗糙、費時費力。為了推出最高品質的產品,也為了擁有穩定收入支撐家庭,決定租間小店面、與銀行貸款兩百萬購買豆腐機,正式創業。
生命中美麗而頑強的小草
機器有了,不代表產品就立刻到位。機器的狀態、運作設定,搭配不同狀態的豆子、水分等等,都讓成果品質不一。怎麼樣才能穩定製作出高品質的產品,就是昀儒一連半年和機器磨合的功課。剛開始,月營收不到兩萬元,但店面是租的、機器是貸款的、吃穿喝用是要錢的,龐大的壓力一度讓她想過放棄,但也是現實經濟情況讓她不得不繼續撐下去。
豆漿只要溫度超過八十度就會開始起泡,坊間許多廠商為了操作方便、節省人力,使用成本十元的消泡劑就能讓一鍋豆漿不再起泡;還有乳化劑、色素、香料、保存劑等添加物,都是許多廠商的「得力助手」。
但她寧願穿著雨鞋,在悶熱潮濕的熬煮環境長時間待著,腳趾全都磨到起水泡,也要每煮一次就親手撈除泡沫。她做的豆腐也不走標緻路線,有時泡沫破掉會在表面形成坑坑洞洞,唯有懂健康的人才知道這是安心保證。
創業到了第二年,開始出現因風聞好口碑,而特地開車前來購買的顧客。生意漸有起色的背後,是難以一一言說的迢迢路途。
她的品牌名為「蓁豆家」,「家」字蘊含了昀儒內心對家庭的渴望。曾經,她很享受自己讓綠色生命重現生機的能力,總努力讓植物因照料而再次綻放。
然而有時候,選擇重新破土而出的勇氣,一點也不亞於原株重生;小小的芽苗,要承受比自己重達千萬倍的泥土、石塊,才能探出淡淡的綠色身影。而蓁豆家的「蓁」,意思正是美麗的小草。
來自於忠實客戶的肯定,讓蓁豆家邁入了第十年。昀儒不斷嘗試製作各種有益健康的產品,除了各種口味的天然無添加豆漿、雜糧漿、堅果奶類、豆腐豆乾豆皮類產品外,也有手工現榨的油品、手工熬煮研磨的抹醬類。更配合台灣小農契作生產履歷認證的黑豆、農產品,以期能與小農共生共榮。
蓁豆家是一個充滿生命希望的溫暖居心地,李昀儒面對生命中的幽谷,就像小小豆苗破土而出,迎向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本文摘自《女力綻放:改變的力量,因愛而來!》,好的文化出版,陳珮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