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一直是強者
即使不是進入婚姻或是擁有親密關係,人都不可能只單靠自己一個人活著。我們每一天的生活都仰賴社會的運作和分工,透過每個人的職位或身分,我們都在擔任不同的社會角色和功能。
所以,沒有人會不需要社會。社會的存在意義,比我們所認知的還具有更大的功能和意義。
最大的意義,就如阿德勒認為,人與大自然相較,和其他動物相比,處於相對的弱勢,人類必須能夠合作共處才能生存。身為人都要準備好面對與人共處,積極地投入社會,並能貢獻己力,以延續人類的生命。
因此,我們的相互依靠和扶持,並不只是為了某個個人的生存利益而已,以更大的局面來說,如此才能讓人類的生命得以延續。不論是發展醫療和公共事務,或是管理眾人之事的政治和法律,都是為了提升群體擁有更好生活的目標。
即使不是用建立婚姻或家庭的形式,共同合作提供生存的保障,人仍然需要社群來相互貢獻、相互支持,以幫忙彌補彼此的不足和短處。而最大的需求,莫過於身為人都有脆弱之處,我們會受傷、生病,也會遇到危險和各種患難。
沒有人可以一直以強者姿態,杜絕經驗個人的脆弱和渺小,即使許多人常以「要堅強」做為自己的武裝和保護色,但眞實的人性及生命本質,都不可能眞正阻隔掉經驗生命的不足和自卑。
若不是因為脆弱眞實存在著,人們好害怕受傷受挫,又何須不斷地追求優越和堅強呢?這些強調和執著,不就是因為太害怕經驗到內心的脆弱和懼怕嗎?
面對脆弱,最好的方式是承認脆弱;承認這是人類的本質之一。生命眞的不是用鐵打造的,也不是不鏽鋼,人的身體是血肉之軀,骨頭關節也會碎裂。
至於大腦,主管我們的情緒和理智,還有行動反應的重要系統,更可能因為一個外力重擊或重摔,就失去功能,導致喪生。
面對脆弱,承認脆弱
我們不脆弱嗎?任何有機體的生命都是脆弱的。看似簡單的呼吸和飮食睡覺,只要有一個差錯、一個看不見的病毒或細菌,就足以讓我們突然之間生命終止。
正因為我們內心淸楚明白,人的存在是脆弱的,生命也存在一些無法控制的意外,所以人們才會對「安全感」有近乎神經質的執著和防範。任何可能引發不安全感的人事物,任何有違於我們本來習慣的改變,都會讓我們神經緊繃,好似遇見大地震般的驚慌失措。
這就是人的脆弱本質,即使不斷自我要求,甚至苛責,我們也不可能完全成為一個堅強到絕不恐懼、害怕、無助和不安的人。
在臨床上,大部分生重病,一下子從所謂的強人倒下的人,都是透過不停地壓抑及忽視自己來為生存戰鬥。那些在別人眼中被視為強者的人,我卻常常看見他們眼中的落寞和孤寂。
或許他們不會輕易坦承在人際關係中,他們感受到的疏離和孤單有多麼令他們悲傷和痛苦,但每當我有機會碰觸和聆聽他們的心聲時,我可以聽見那些要自己以強悍和優越來證明自己是夠好、有價値的人,心中渴望的,其實都是能得到一份溫柔和一份珍愛。
或許因為他們不停地追求優越和堅強,然後以這種生存姿態也要求及期待身邊的人,希望他們的生命也可以得到優越和堅強,以此來做為他對別人付出的用心。
但這樣的做法卻適得其反,反而讓關係處在一份窒息的壓迫感中,好似必須努力再努力,才能證明自己値得存在;因為這樣的關係太強迫也太控制,缺少對人的關懷和理解,以至於後來這些關係總是漸行漸遠。
人不願意經驗自己的脆弱,也不想體察生命的脆弱本質,常是源自於早年的自卑和羞恥感,烙印在自己身上,於是以瑕疵和有汙穢的眼光看自己,再以不停地苛責及批判對待自己,來補償自己不夠好的羞愧及罪惡感。
這樣的人心理會走向極端,以偏激的態度和方式對待自己,當然也會以此價値觀和生存信念評價別人和對待關係。
這其實也是一種想要把自己去人性的做法,想抹去人性的脆弱面,拒絕我們需要他人的幫助或關懷,以為只要我們走到強大、堅不可摧的狀態,就沒有什麼遭遇和經歷,會讓我們難過和受傷了。
這是童年不幸遭遇和情感受創經驗下,所形塑的既失眞又扭曲的想像,以這種想像來迴避眞實的人性體認。
活在想像中的人,都必孤寂。無法如實地安穩自己、承接自己,下意識地遠離和迴避自己。也不活在當下,而把自己懸在虛幻的半空中,以武裝和流於表面化的呈現,來讓別人看不見他內在的眞實。
若一個人是這樣,騙自己久了,就會以為是眞的,以為自己眞的就是那樣的面貌。當然,不論是自己或別人,也都再也看不見那具有人性和溫度的面貌,究竟在哪裡?
(本文摘自《療癒孤寂:30堂課學會接住自己,建立內在安全感,成為能與他人連結的完整自我》,天下雜誌出版,蘇絢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