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固定在媽媽家有家族聚會,一週才見面三小時,每個人都搶話講,一屋子的人聲鼎沸。
聚會結束開車回家,女兒在車上和我談到一些很深層的哲學議題,一直談到半夜兩點多。
女兒說:「誒,這樣的談話好滿足。」
我說:「我們天天住在一個屋簷下,隨時都可以講,不一定要到週六才跟大家搶話講啊。」
女兒說:「我得學會不跟你講。」
女兒跟我講過很多次她得學會不跟我講,這一點我完全不理解。
別人得花錢跟我談話,妳不用花錢,等於是在家裡自備一個心理諮商師,何不隨時利用呢?
女兒繼續說:「如果我碰到什麼事情,總是得找妳傾聽與釐清,那我和我自己之間永遠都無法形成一個自己支持自己,自己陪伴自己釐清事情的關係了。」
有趣的是,因為下午接受的一場訪問,這次我真的聽懂了。
我跟女兒說:「下午我接受了一個訪問,訪問者問我說,我媽媽對我的意義是什麼,我媽媽說了什麼話影響我。」
我說,在我的印象中,我媽媽從來不對我說什麼。
五專的時候,同學騎車載我,我沒戴安全帽,摔車後腦著地,昏迷沒有意識了一陣子,我不記得我媽媽有唸過我什麼。
我夜歸兩三點才回家,他也只是等我回到家,告訴我,我沒有回家他睡不著就進房間睡覺了。
我後來會帶安全帽、不超過11點回家,是為了不要再讓媽媽擔心,而不是因為她唸了我什麼。
拿到博士,我也不記得我媽媽有說過我好棒。
無論發生任何的事情,不管好壞,我媽媽都不會認可或評論,除非我問她。
既然我媽媽不會認可或評論我,我做任何事就不是因為她認不認可了,也就是 「外面沒有人,只有我自己」。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對自己負責,不是要討好媽媽。
除此之外,即使碰到事情,她也不會給我意見,練就我一身問題解決能力,習慣面對自己,和自己釐清,和自己形成一個自己和自己和好,自己支持自己的關係。
你看剛剛,我們全家人搶話講,但是我媽媽就是靜靜的坐著看大家講。
對我而言,我媽媽的存在就像空氣,單純的用她的存在來支持我,然而要活成什麼樣子,那就得靠我自己透過體驗、遇到問題和自己商量、解決問題來定義自己。
啊,我終於懂得妳說妳要約束自己,不讓自己隨時找我談的原因了。
如果你一直和我的關係很好,你就沒有辦法和自己的關係很緊密。
好。我願意退出我、你、你和你自己之間的三角關係,如空氣般的存在,讓你和你自己在一起了。」
所有的事情,包括支持,都如刀之兩刃。
少了,活不下去,多了,剝奪了對方長力量的權利。
為人家長,永遠都需要靜心的衡量孩子當下的狀況。
該給的時候,放下自己,無條件的支持。
譬如,孩子玩電動的時候,放下自己對於孩子未來的夢想與期待,透過探問來引導與支持孩子思考我:對自己未來的期待是什麼?我要繼續這樣打電動下去嗎?除此之外,也可以在孩子表達克制的困難時詢問他:我可以用什麼方法幫助你克制自己的慾望呢?
該收手的時候,別任性的跟著慣性走,支持太多會害了他。
這樣,孩子才能夠真正達到「外面沒有人,只有你自己」,對自己負責,發展解決問題的能力,與自己有親密的關係。
(本文獲「郭葉珍」授權轉載,原文刊載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