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建築興建在日治時期,已有90年歷史,在閒置多年之後,於2016年迎來了新生命。總部位於台中市的弘道老人褔利基金會,透過市政府承租這個空間,以銀髮、文創、參與的「銀創參與」為規畫概念,將這裡搖身一變成為台灣銀髮就業和不老夢想的示範點。
藉由一個個不老夢想、一位位真人圖書長者、一份份兼具老智慧與新創意的食飲,傳遞心不老、夢不老、行動不老的不老精神。
2019年擴大改裝完成修繕後,更讓這裡成為一個複合式的空間,包含異業結合、不老食光、不老夢想和「125℃照顧角落」等區塊。
期待透過更多元的設計和參與,讓這裡成為高齡就業並創造正向影響力的聚集地、展現青銀共創共榮的好地方、提供長期照顧服務諮詢,讓長期照顧服務找得到、看得到和用得到的好地點,以及和社區居民共融共生的好所在。
90年歷史老宅重新利用,「不老夢想125號」開張!
不老夢想125號位在台中市雙十路一段125號。這棟歷史建築興建於1929年(日治昭和4年),當年是日籍醫師宮原武雄自建的別墅型住宅。宮原醫師是留德的眼科博士,在地方上非常活躍,曾任台中州協議員,並與台籍菁英人士共組東亞共榮協會。
1945年二戰之後,台中市政府接收此處,原作為市長官邸之用,從第一任民選市長楊基先到1989年第十任張子源,擔任市長任內都居住此處,但之後歷任市長未再加利用,成為閒置空間。直到胡志強擔任台中市長時,推動閒置空間再利用計畫,這裡才被規畫成藝文展演空間。
2016年,市政府為健全老人福利政策、規畫多元活躍老化方案,市長官邸由文化局移交予社會局管理,以「不老夢想館」為發展方向,同年6月由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取得營運權。
曾經任職弘道但當時賦閒在家的陳姿婷臨危受命,接任館長一職。學企管的陳姿婷是鹿港人,原本在台北的外商公司工作,會一腳跨入社福領域是因為參與籌辦了弘道第一屆國際志工營計畫,並因此和老人服務、社區工作連上線。
後來加入弘道,也在社區裡工作了一段時間,但她覺得一線服務並不是自己的專長和興趣,所以又回到台北工作,加入台灣創意發展中心負責國際連結、舉辦活動、企畫和策展的工作。
在協助台北市舉辦完設計之都後,倦鳥歸巢的她又回到老家鹿港,尋思下一階段的人生。當時心中隱隱有個開餐廳的計畫,就決定先取得廚師證照,而在準備的同時,接到了弘道當時執行長林依瑩的電話,跟她提到了弘道想要爭取市長官邸的營運方案,希望可以邀請她一起來參與,貢獻所長。
「當時我看到這個計畫,真的很心動! 因為和我自己想做的事非常接近,有很大的關聯性,既然弘道也有心投入,那就一起來做吧!」陳姿婷笑說,自己實在太年輕,答應得太快,「因為事實上真正的挑戰和中間遇到的困難,真的比我們原先預估的多太多了!」
弘道剛接手營運時,把這裡規畫成不老夢想的常設展覽館,展出他們舉辦的各種不老夢想相關活動的內容,例如不老騎士、不老棒球、不老軍人、仙角百老匯等。
另外一個功能是促進和展示銀髮就業,所以設了輕食咖啡廳,專門僱用55歲以上的人來擔任「不老服務生」、「不老料理人」,餐廳也特別針對長輩的專長,設計強調「古早味」的料理,販賣以碗糕、麵線為主的套餐;同時販售不老夢想相關商品等。
場館地點雖然位居鬧區,但畢竟定位比較獨特,因此除非是弘道自己辦活動,或是知道的人特地來參觀,因為路過而走進來的客人並不多,不管是從營運或社會推廣的角度,都還有加強的空間。
剛好因為建築有白蟻,需要修復,也有一些結構需補強,弘道在募資得到經費支持下,決定將不老夢想125號休館一段時間來進行硬體的補強,而這一個轉折也成了不老夢想館再出發的契機。
加入行銷思考,「媽媽味的午餐便當」開創新契機
原本學企管的陳姿婷了解不老夢想125號和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的社福色彩,但「做生意還是必須達到永續經營,否則有再好的理念也無法繼續傳達給社會大眾,那不是很可惜?」
此外,因為施工時室內空間無法營運,但所僱用的中高齡人力還在,那該如何善加利用呢?
眾人腦力激盪,針對附近的社區和商圈特性,以及長輩特性逐一分析討論後,結論出「販賣媽媽味的午餐便當」應該是個機會。
「畢竟這附近有三個學校—台灣體育大學、台中科技大學和台中一中,不少老師和同學都有訂購午餐的需要,或是舉辦活動也需要訂購午餐。」因此他們以學校和公務體系的核銷上限80元為基準,設計出強調健康食材、家常味道、每日限定的午餐便當,推出後果然得到不錯的反應,甚至出現「秒殺」的狀況。
這段歷程對陳姿婷來說,就像上了一堂基礎行銷課程,從「自己想賣什麼」到「看到市場需要什麼」的轉折。
「以前我們賣古早味的碗糕、麵線,是從長輩的角度出發,覺得這是他們會做的,也和他們的成長歷程可以連結,並想藉此把這些古早味介紹給年輕的客群,卻發現這樣的設計,對於周遭的主要消費族群,也就是年輕人,毫無吸引力,他們連來都不來,或是來了也不點,讓我們的苦心設計英雄無用武之地。」雖然中間也嘗試突破,例如設計五彩碗糕,讓餐點看起來比較可口,但畢竟這不是年輕人從小吃到大的食物,所以買單的人還是很少。
如此一來就進入了行銷第二課,「不是只賣你想賣的東西」,也要「賣市場需要的東西」,也因此才會有強調少油少鹽的健康媽媽味便當的出現,從市場的反應證明這個方向是對的。
自主管理與異業結合,為老人家帶來更多可能性
這段休館的過程,也成了優化管理流程的重要時機,「以往我們強調聘僱長輩,讓他們做全部的事情,但有時候客人來的時間無法控制,因此人一多,他們就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容易出錯,反而造成更大的問題。」
因此他們對於僱用時長輩特質的選擇、僱用後人員的訓練和如何分組、廚房和外場怎麼分工等,都進行流程的簡化,重新分配和調整,「一個很重要的學習是:以往都是我們進行直接管理,長輩只負責執行,但後來發現讓他們自我管理,其實更有效;這也是我放手以後才得到的寶貴經驗。」
不老夢想125號在2019年6月8日重新開幕後,將營運分成幾個區塊:
第一個是鼓勵和彰顯銀髮就業的「不老食光」,目前內外場共聘有13位55歲以上人士,最年長是69歲的綉嬌姐,她的故事其實相當勵志。
她因為50幾歲就中風,又長骨刺,有很長一段時間根本連走都不能走,只能癱在床上,是弘道台中服務處的服務個案,但在服務人員教導正確的復能觀念,並陪伴她一步步提升活動功能,如今她不但脫離被服務者的階段,而且成功變成「不老服務員」,「她的服務時間和服務內容都和其他人一樣,完全沒有打折,表現亮眼,這份工作也成了她給自己最大的肯定。」
第二個是不老夢想館的延伸,持續過去強調不老夢想的精神,但從常設展改為不定期策展,因此展覽內容經常改變,一來是增加活動的新鮮感,一來也嘗試表達更多樣化的議題;同時每週一、四下午固定有真人圖書館的設計,邀請長輩來擔任「活圖書」,分享人生經驗,讓大家看到長輩的活力和能量。
不老夢想館其他營運的區塊還包括:空間租借和商品販賣等。另外,為了擴大社會參與和效益,他們決定進行異業結合,邀請認同高齡就業理念的路易莎咖啡進駐,條件是路易莎咖啡必須聘僱銀髮員工,同時也讓他們的員工上銀髮相關課程,更加了解高齡者和銀髮就業,進行社會教育。
這樣的異業結合吸引了許多原來沒有機會走進這個場館的人,自然而然地接觸到活躍高齡的理念並真正體會銀髮就業,因此意義重大。
不老夢想125號強調空間設計為多元化的美學休憩生活空間,針對不同的服務對象,定期辦理照顧社群活動、講座與小聚,作為區域裡專業照顧服務提供者資源聯繫交流的平臺。
那在這裡工作是什麼感覺呢?我們來看看以下幾個例子。
「今天也要好好過!」築夢永遠不嫌晚,不老夢想館一圓長輩夢想
人稱小俞哥的俞國偉是不老食光餐廳13位聘僱長輩中,唯一的男性服務員。才剛過60歲的他,多年來一直在中國經商,前兩年退休後因為母親身體微恙,他決定多花點時間住在台中陪伴母親,但陪伴的過程中,他也想找點事情做。
會來到125號擔任工作人員,是個美麗的意外。原本是因為家在附近路過並進來請教關於長照的相關問題,結果意外發現自己可能有機會在這裡工作後,就積極爭取,終於如願在場館2019年6月重新開幕時,到不老食光工作。
過去主要是做貿易生意,但小俞哥原本就擅長廚藝,也喜歡自己做料理,因此問他最喜歡在這裡工作的那個部分,他立刻回答:「料理! 因為有機會做好吃的料理給別人吃!」那覺得最挑戰的部分呢?「也是料理!因為有些菜色我並不熟悉,有時候還是要重新學習,或自己事先準備,畢竟這個是要給客人吃,要有一定水準!」
「其實做料理一直是我的夢想,我年輕的時候也開過餐廳,但並沒有成功,沒想到會在退休之年用這樣的方式圓夢!」
以往自己當老闆,工作都是管理職,那現在做服務員還習慣嗎?「不會不習慣啊! 以前都是動腦筋,現在動手,輕鬆很多呢!」小俞哥說其實心態調整好最重要,「我從軍中退伍後就一路工作,為生活打拚、為家庭奔忙,如今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 這裡的工作內容和工作環境都非常喜歡,離家騎腳踏車只要五分鐘,萬一家中有事要回家也非常方便。」
「我們兩個星期要排七個班,一個班的時間是5.5小時;除了在這裡上班,我還要花時間陪伴媽媽,也還在社區大學學習國畫,我對這樣的生活非常滿意!能找到這份工作我覺得非常幸運,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67歲的素瑟姐是另一位不老食光服務人員。她58歲從印刷公司退休,「才在家休息兩個月就閒得發慌,想找點事做!」先經人介紹到弘道擔任據點志工,後來陸續參加過弘道舉辦的許多活動。
例如第八屆不老騎士環島行,也曾經隨著彭祖包體驗團隊走遍台灣百所學校,向小朋友推廣高齡生活,甚至遠征到澎湖,對弘道的文化和服務很熟悉,因此在不老夢想館重新開幕時就被館長陳姿婷邀請到不老食光工作。
她說不老夢想館營造的工作氛圍讓他們在這裡上班,很有尊榮感,「每個進來的客人,都是一個緣分,大家就是有緣相見,一期一會,我們要好好款待他們,讓他們像在家一樣自在和舒服。」但就像所有工作一樣,這個工作也有挑戰的地方,「當收銀員算錢比較有壓力,因為怕弄錯啊!」
活力十足、興趣廣泛的素瑟姐說,如果排班時間能再少一點就更符合她的理想生活了,「雖然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但我也還想花時間去做志工、時不時和朋友來個一日遊小旅行,以及花時間和家人相處。」
除了領薪水的工作人員,不老夢想館也設計成一個平臺,提供長輩志工機會來持續奉獻與進行社會參與,真人圖書館是其中一個重要環節,鍾波球先生是很受歡迎的一位真人圖書館的長輩。
93歲的鍾爺爺,從80歲開始自己學習作畫,家中貼滿了他的畫作;從小他就喜歡看人家變魔術,退休後又重拾這項興趣,並把變魔術變成自己的特色,家中有一整個房間都是他的魔術道具,放得整整齊齊,他還不斷研發,嘗試推出新的節目。
此外,因為大兒子退休前是華航機師,因此他也跟著走遍大江南北,周遊世界各國,培養了收藏打火機和空酒瓶的興趣,家中櫃子滿滿都是造型新奇特殊的打火機,睡覺的床墊拉開則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空酒瓶。
腰桿挺直、說話中氣十足、滔滔不絕的鍾爺爺說道,自己長壽的祕訣就是「要活就要動」,所以他的陽台上種滿仙人掌,「這是給自己理由在作畫空檔站起來,走到陽台去照顧植物。」
身體硬朗的他,每次擔任真人圖書館的時段都繳盡腦汁變出新花樣,而且帶著道具,自己步行到不老夢想館,「我的生活很充實,醒來就是想到,啊! 又賺到一天! 今天也要好好過!」
(本文摘自《全球銀力時代》,野人出版,楊寧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