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不只是飲料,是「人生」!吳淡如對你告白:如果投入生活,生活不苦

咖啡,不只是飲料,是「人生」!吳淡如對你告白:如果投入生活,生活不苦

咖啡,不只是飲料,是人生,咖啡不苦,如果你投入咖啡;生活不苦,如果你投入生活。

我永遠記得那種我一時不能欣賞,卻也不能夠否認的味道。我的第一杯咖啡,來自於獎賞。

 

十二歲,第一次月考,剛從外文系畢業,回到東部小鎮任教的導師,告訴我們,前五名的,有禮物。

 

體罰時代只知道考不好會挨打,從來不知道考得好會有奬勵。被未知的獎品驅動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感覺。

 

禮物是什麼?在不流行送禮物的年代,這勾起了我的好奇。於是從來不曾在考試前努力讀書的我決定要努力一下。被打賞的那一天來臨了。年輕的導師帶著我們到她家中,讓我們吃了蛋糕,然後端出一盤鑲金邊的杯子,倒下了褐色的神秘飲料。

 

幾個同學互看,不想拒絕,但充滿疑惑。

 

我只記得那淡淡的苦味,和感冒時被迫喝下的藥粉有些類似。老師說那叫咖啡

 

之前,我知道什麼叫做咖啡色,但並不知道什麼叫咖啡。「為什麼有人沒病還會喜歡喝苦藥呢?」是我最初的疑惑。

 

雖然沒有覺得太美味,甚至感覺對一個孩子來說那是輕微的懲罰,我還是把那杯咖啡喝光了。

 

因為它是我的獎品啊。

 

老師看著縐眉頭的我說:「妳長大後會喜歡它的。」老師對我很好。雖然我固執,好強,不太合群,上課也常情不自禁的把眼神飄向窗外。但是她始終耐心對待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大問題。她借我好多書看,包括小王子。讓一個並不喜歡在外頭玩的孩子在下課後多了一個美好生活的選項。

 

我用各種奇怪的方式想要引起老師注意,包括用各種我想得出來的新奇方式寫作文。她竟然都能夠欣賞。於是我更是變本加厲的討好她。

 

很多年後,我成為一個還算能夠把書賣得出去的作家時,我和已經打算移民國外老師見了一次面。

 

她對我說:「妳是我第一年教的學生,我那時候未婚,沒有家累,熱情十足,自以為可以春風化雨,我後來想想…如果不是第一年就遇見妳,我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耐心,妳真是個不好應付的孩子呢…」呵呵,我真的從來不知道,我曾經給老師傷過這麼大的腦筋。

 

我一直非常感謝她,用一杯在當時很不尋常的飲料,激發了我對人生各種可能的想像力。

 

最原始的咖啡樹,公認長在伊索匹亞高原上,這應該是經過中世紀文青美化過後的咖啡源流史:一位衣索匹亞的牧羊人,發現他的羊很愛吃一種長滿紅色小果子,吃了之後還特別蹦蹦跳跳,牧羊人忍不住也嘗了這些果實,感覺興奮不已,於是像一位天主教修士吐露這個故事。

 

會讓人沒緣故興奮的的東西,對修士來說,當然是惡魔的禮物了,於是恨恨的把這些紅色小果實丟進火裡,沒想到它竟然發出更加迷人的香氣。

 

於是,按捺不住好奇的修士們將這些燒焦的果子收集起來,磨成了粉,加入水裡飲用,並且發現這種香味特殊但具有苦味的飲料,對於不眠不休的苦修與禱告很有幫助,於是,第一杯咖啡誕生了。

 

你可以選擇相信劇情曲折的浪漫傳說。比較樸實的說法是,曾經有一片咖啡林,發生了大火,而人們竟然發現著了火的樹林如此芬芳,於是採集了豆子製成飲品。

 

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一生雖短,但沒有我們那麼多事要做,活著常只是為了吃飽穿好,我相信具有神農氏嘗百草實驗精神的人並不是很少,而長日漫漫,如果能有一種飲料,可以瞬間提高精神興奮度的話,是多麼奢侈啊。那麼人們都將不辭辛苦的得到它。

 

人類歷史中那些征服的故事,不都是為了掠奪某些我們想要卻非必要的東西嗎?掠奪,是為了脫離平淡或貧乏的生活。

 

蒙古西征,十字軍東征,雖然說都有些政治軍事或宗教的野心,卻也為了他鄉異國稀有資源的取得,乳香、沒藥及各種香辛料,能讓駱駝商旅信心勃教的穿越死亡沙漠,光是茶葉和絲綢與精製陶器,也能在背後鼔舞著帝國殖民主義。

 

這些人類「不一定需要就能活著」的奢侈品,往住躲在很多面堂皇的旗幟下,進行著一場又一場殺戮的悲劇。

 

再講講咖啡中的溫馨小歷史。

 

荷蘭人比法國人更早開始種植咖啡,法三百年前,荷蘭人把一株咖啡樹苗獻給法國政府。

 

一位海軍艦長加布利耶為了將這株珍貴的小植物從法國平安運至加勒比海的馬提尼克島,這男人捨不得多喝水,細心的將船上配給的少量清水分給小樹苗,使他平安度過海上漫長的旅程,成為法國人的咖啡樹始祖。

 

十八世紀,咖啡對於非種植地而言,仍是一種極珍貴的商品。而人類基本上是熱愛閉關自守的,充滿疆界概念的:只有我有才珍貴,最好關門享受,不讓你們那麼輕易到手。

 

在南美的圭亞那開始種植咖啡的法國殖民地長官,把咖啡視為國寶,派重兵看守咖啡園,深怕任何一顆活著的豆子給外國人弄走了。但是只要是禁忌,就會有人想突破。

 

接下來你要聽到的是一個「疑似」愛情的商戰故事。1727年,有一位英俊又聰明(或奸詐)的葡萄牙人法蘭西斯科來到了南美的法屬蓋亞那當仲裁官,他的目的其實是想趁機偷走一些咖啡種子。

 

美男子總知道自己的魅力可以換得什麼…他特意邂逅了蓋亞那殖民地長官的妻子,在你儂我儂時透露了夫人他的心願,在他啟程返家當天,長官夫人送給他一大束鮮花,花朵中夾雜了鮮豔新鮮的咖啡果實。他將這些果實栽種在巴西的帕拉伊巴高原,成為日後巴西千百萬咖啡樹的始祖。

 

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愛情如咖啡,當時我不真懂咖啡,只是因為工作繁忙,對咖啡因十分依賴。咖啡如情人。

 

情人的品種與環境是重要的。如果他或她的家庭環境還不錯,父母有教養,他也還很有家教,跟他談戀愛,就算沒有結果,也不會是個慘痛回憶。

 

品種太糟、環境太惡劣(比如暴力狂、情緒起伏失控、酗酒嗑藥狂賭、一家子都口出惡言)的情人,任你是千手觀音,你也無法將它煮成好咖啡。

 

咖啡如愛情。愛情在正好新鮮時,都不容易出問題,凡事包容、忍耐、盼望,你想要求對方什麼,在剛剛談戀愛時,總是比較容易。然而,它的芬芳,是會逐日消淡的。

 

咖啡來自核果,不管你用何種方法,都不會永久保鮮。烘焙技術最難學。

 

太生,愛情沒有香味。太熟,又滿是苦味。 煮咖啡是技術。個人口味不同,有人喜歡苦一點,有人喜歡淡一些。

 

有人要加大量牛奶,有人不加糖,誰也勉強不了誰。 又談戀愛如喝咖啡,磨豆子時最香愛在曖昧不明時最夢幻;煮咖啡時最能勾起欲望,如同熱戀時總是充滿想像,而第一口最令人滿足,此後邊際效益漸失,留在杯底的那一口冷咖啡最蒼涼…

 

我後來發現冷去的那一口也可以不蒼涼、依然美味,那是選豆與烘焙的問題。三十歲之後我體認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真的想要輕鬆自由點的人生,那麼你就不要把自己往單一區塊定位,否則必然執著的鑽牛角尖、爭排名愛比較、然後只能自己親手把自己送進一個死胡同裡。

 

所以,我決定每年學一個新把戲。不是每個新把戲,我都真的有興趣,但是,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況且,所的興趣,除了誰都猜不准到底占多少比例天賦之外,如果沒有花時間讓自己從熟練中取得成就感,不可能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興趣?去考個證照表示對得起學費,也是個還不錯的學習評量結果。

 

我是個還滿喜歡考試的人。這種偏好,的確有些變態,應該跟我不得不是個升學主義產物有關。

 

反正沒考上也不會怎麼呀。(不然何以證明你合格?),那些怕考試的人通常怕考差,沒有面子,其實你只要克服這一點,考試還滿可愛的。小時候考試都有眾目睽睽在看著你的名次,長大之後,你去偷偷考什麼試,沒考上就默默不說就可以了。

 

我對飲料天生挑剔。我不喝任何化學飲料,總能喝出裡面的「化工味」(請原諒我這麼說) ,對我來說那些人工果汁和跑馬拉松時「不得不」補充一點的化學飲料差不多。

 

那些不需要咀嚼的汁液,對我的味覺有一種赤裸裸的挑戰感。

 

但是在當主持人時或者年輕時為了應付稿債,一天常常要錄影超過十個小時,為了提神,我的確喝過不少便利店就可以買到的咖啡,一邊覺得實在難以入口,但是又「不得不」。

 

我說了好多個「不得不」了吧,想想人生之所以必須有些提升,就是想要減少一些「不得不……」

 

老是說「不得不」的人生,好像動不動在對自己哈腰道歉似的,感覺不好。

 

在念完第一個EMBA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沈溺於各種關於飲料的考試。考完英國的WSET各種品酒執照後,我又打算考英國的吧台咖啡師執照(英國真是一個把各種閑睱事情發展成考試生意模式的傑出國家)。

 

通過筆試對我說不是難過的關,書念完就會填。但是,十六分鐘之內,要做出七種飲料:包括奶昔、手沖咖啡、可哥亞、紅茶、拉花拿鐵、卡布奇諾、義式咖啡…等,對我這種手腦不協調的人來說,並非易事。

 

我曾經為要弄一杯有愛心的拿鐵,浪費掉一百杯咖啡才成功,考試那天運氣不差,神來一倒竟然還算完美,不然…真正接觸專業的咖啡業者後,我發現了:為何咖啡是廣告業最喜歡的商品?

 

因為味覺很難具體評級,在東方新興市場,咖啡是新來的飲料,廣告辭寫得美,畫面拍得浪漫,意境弄得優雅,也許那個罐裝咖啡並不自巴黎,內容物也可能只有咖啡抽取物(就是化學香料),也能暢銷百萬瓶。

 

至於坊間咖啡店,一杯咖啡賣得比一隻北京烤鴨貴,號稱貓鼬排泄物咖啡的,賣的也是動人故事,國王的新衣,讓聽覺與視覺欺騙了我們的味覺,只因為我們對咖啡的品味還在盤古開天似的渾沌之中。

 

什麼才是好咖啡?好豆子本來就要好價錢,但是價錢也不可靠,品嘗咖啡是一種靜心活動,你要相信你的舌和心,會讓你縐眉,或一杯就讓你難受心悸,或冷去後就難以下口的,不是好咖啡。

 

高山上的阿拉比卡豆當然是好的,但市面上魚目混珠者更多。冠個名山,虛有其表者處處都是。

 

後來我又進修了咖啡烘焙課程,使我成為咖啡烘焙者。我其實很喜歡製造業,製造一點什麼,不要逗留在「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虛無中。

 

法國有句名言說,我不在咖啡館,就在去咖啡館的路上。

 

當我開始為自己烘焙咖啡之後,我不在咖啡館,也不在去咖啡館的路上了。我用工作室的直火或半直火機器烘焙咖啡,試豆子。喝咖啡對我來說不是找人閒聊的藉口,它簡單的蛻化成了一個身心安頓的好方式。

 

我不喜歡深焙,再好的豆子若便成「炭燒」,自我風味就失去了。手沖咖啡中熱門的耶加雪菲有好些種,我喜歡那淡淡的果酸,就算只有片刻,那喝咖啡時暫時喘口氣或閉目品嘗的瞬間也能平撫許多憂煩;總是拿冠軍的藝妓豆,口感層次豐富,香氣在唇齒不散,烘焙時必須細心照顧,專心不二。

 

烘焙咖啡和喝咖啡對我不只是飲料,是人生中美好的休憩時間,不管多短,都可以讓心靜下來。

 

靜下來。

 

它帶來的不是咖啡因的興奮感,而是輕聲的提醒:不管世事如何紛擾,且讓專注力回到自身生活上,畢竟,這世上只有你,能夠讓自己活得心裡清明舒適。不管我在做什麼,就讓我用一杯咖啡,換一刻靈魂自由。這很划算。

 

咖啡不苦,如果你投入咖啡;生活不苦,如果你投入生活。

 

掌握樂活資訊,點我加入幸福熟齡LINE好友

 

(本文獲「吳淡如」授權轉載,原文刊載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