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所在的吹田市,給予要介護度高的人有一年最多四次的美容師到府剪髮服務,收費與自行到美容院剪髮的費用不相上下。不過三個月剪髮一次,總覺得似乎有點不足。更重要的是,由我親手為媽媽打理頭髮,她老人家應該會比較安心。
我抽不出時間上美髮師養成學校,姑且就先到大書店去購買幾本基本剪髮入門之類的書,之後又上網蒐尋相關資料,加買了好幾本剪髮用書。我向來遵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指導方針,所以特地到日本橋的刀刃老舖,購買專業美髮剪。
回想自己小時候,一般孩子並沒有上美容院或理容院剪髮的習慣,家家戶戶都是由大人充當孩子的美髮師,為小孩剪頭髮。孩子只要把椅子搬到庭院裡一坐,庭院立刻變身家庭理髮院,男孩用推剪推,女孩就用剪刀剪。
那時無論推剪或剪刀,刀刃多半都很鈍,不時會拉扯毛髮,讓人疼得唉唉叫。對小孩子來說,剪髮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堅持要為媽媽購買鋒利的專業美髮剪,也是因為想起自己當年的慘痛經驗。但儘管是慘痛經驗,我仍然非常珍惜媽媽為自己剪髮的記憶。那是我們母女肌膚之親(skinship)的原型,讓我深切感到自己是媽媽的寶貝。這次會毅然決定親手為媽媽剪髮,也是為了重溫當年的母女情。
備好美髮剪和書本的我,一手拿書,一手持美髮剪,開始練習各種刀法。因為沒有練習用的假人頭,所以我只能仿照練桌球的「揮空氣球」那樣,練習「剪空氣髮」了。「我說不定有未知的巧手天分呢!」我一面練習,一面自顧自的想像起來。
累積了「剪空氣髮」的相當練習以後,就要正式上場了。
我問媽媽:「妳想剪什麼髮型呢?」
「那就赫本頭吧!」媽媽指定。赫本頭既是時尚的代表,也是經典髮型。我的美髮剪俐落地嚓嚓嚓響,重現了電影《羅馬假期》的剪髮場景,日本版奧黛莉•赫本現身了。
「嗯,變可愛了呢!」
媽媽攬鏡自照,滿足不已,還向訪視的照護員們炫耀說:「我東京的女兒幫我剪的。」
照護員們也深信不疑的說:「原來妳東京的女兒是位美髮師呀!」
到現在還有幾位訪視員是這麼以為。
媽媽每次上日托中心,我妹妹都會為她穿上漂亮衣服。日托中心的工作人員常會稱讚她,「這衣服剪裁真講究」「這襯衫好別致」,讓媽媽高興極了。
頭髮萬一沒剪好,反正還會再長長,我之所以能夠放心使用剪刀大膽揮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如果不是為了照護,我大概不會碰觸到媽媽的頭髮。能用自己的手親自確認媽媽的存在,是何等幸福的事。
(本文節錄自《親愛的老媽,照顧妳我們很快樂!》,新自然主義出版, 米澤富美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