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之後，生活不知不覺變得好簡單：平常下了班就是買買菜呀、買買便當回家，週末固定有一天family day，和老公開車到信義區逛街，順便遛遛小孩；偶爾，沒心情工作時，就跟家裡請假去看個電影。
去年10月，不知怎麼地，四散在各地的好姐妹統統選在這個時候回來；生活圈突然熱鬧起來了啊！
「耶！好欸，我妹也會帶Avery 回來，到時候小孩都能玩在一起！」
啊─曾幾何時姐妹們的聚會，要開始為小小孩的社交打算了。
「我晚上11 點的飛機！幫我訂凌晨的錢櫃我要無縫接軌！！！」這位太太是悶多久了，想必還沒練新歌吧？
「我這次還計劃要做健檢、SPA、泡湯、剪頭髮，有沒有推薦的？」
時間不夠想畢其功於一役，是吧？嗚嗚─我懂我懂。但妳出國到底是移民還是當兵啊？怎麼一回來就要衝這麼多事。
從懷孕到現在，每天身上多黏了一個小孩，2 ∼ 3 年間能好好吃飯享受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數，不囂張一下，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物色好久，終於找到一家有露天中庭（Google 翻譯：發洩小孩過剩的精力）和特大包廂（Google 繼續翻譯：怕孩子集體尖叫）的飯店餐廳見面。
今天媽媽們的基本配備都是一個小孩，所以我也特別背著小川出門。服務生把4個孩子排排坐在各自媽媽的對面，看起來就像某種聯誼活動；大家坐下來一邊打招呼手也沒停著，穿好圍兜兜、用紙巾擦擦手、把水杯湊到孩子嘴邊，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電視冠軍的「第一關：基本功」競賽啊！
既然是從世界各地回來相聚，見面當然先交換一下育兒好物囉！
潔西卡‧ 艾芭賣的骷髏頭尿布！
覆盆子、藍莓、香蕉各種口味的純天然牙膏！
用自來水當塗料可以重複使用的畫畫本！
一旦看到色彩繽紛的用品，媽媽們的心智年齡就會瞬間降低，不停發出尖叫：「啊！我的老天兒！」或是「啊！也太可愛了吧！」再不然就是「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沒有妳們，我怎麼會知道這些育兒好物啊！雖然不是用在我們身上，不過育兒小確幸說明了媽媽無時無刻都需要被療癒嘛，誰說可愛圖案是給小朋友看的，呵呵！
讚嘆完了之後，進入正題「媽媽經脫口秀」─
「嘿！妳們怎麼能一個人帶孩子飛10 幾個小時的航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完全不敢睡啊！去上個廁所也緊張個半死，右手關門我左手同步在嚕捲筒衛生紙，動作都沒停下來過是想逼死誰啦？本身在講一個被認為是在洗手的概念，殊不知該做的都做了。」（鼓掌加口哨聲）變成媽媽後，這種小地方的自我挑戰已經變成生活的重要樂趣了呀！
Good job, sister（拭淚）！
「我是根本捨不得睡！飛機上有一堆新片，小孩又躺在旁邊睡翻了，狂看3 部電影，吼∼超爽的！」接著大家就比較上次看電影是什麼時候的事、上次唱KTV 是什麼時候的事、上次去按摩是什麼時候的事；像我這樣有工作在身的媽媽，還會趁工作偷時間喘一喘：「我開車上下班的那段路程現在變得超珍貴的，想唱歌的時候就聽廣播練練歌；有時候比較早下班還會把車停在路邊，一個人坐在車上放空，這種心情妳們懂不懂─」
「懂！」
「我懂我懂！」
「不是覺得小孩很煩或不想回家喔，他們當然有很盧、很煩的時候，但我是想要暫停一下，不管待在公司還是回家，世界就是停不下來。」
「好羨慕妳喔！我也常想要一個人安靜一下，可是小孩每天就是黏著妳啊，怎麼辦？上廁所門都得開著；陪他們玩到終於累了，還要趁他們睡覺的時間趕快把碗洗一洗、曬曬衣服、收拾玩具；累個半死想休息一下時，小孩又醒了。」
「在鬧情緒的小孩最討厭了！」
「對啊，我上次餵小孩吃飯時，根本管不動她，我還邊餵邊哭欸。」
「我氣起來也會很想揍自己的小孩。」
啊─在同一個頻率聊天真爽，不會有道德魔人檢舉妳不愛小孩，誰發牢騷還要把愛小孩掛嘴邊啦。而且也沒有什麼妥當不妥當的問題，平常越不妥當的話題，在這裡聊起來就越爽、越妥當！
那你們家那個公主病的小姑怎麼樣？
「每天都在努力克制想飛踢她的心情！」
「我也是！」
「加1！」
「婚後最大的不爽！我們也是人家的女兒啊，嫁出去之後被要求在家要做這個、做那個，就算什麼都不用做好了，我們敢像小姑一樣傲嬌嗎？」
「可是無論說什麼鬼話，婆婆都能夠把它解釋得很合理，甚至很可憐啊！如果是我做這些，應該立刻就被寫進長輩LINE 群組，被語言圍毆了吧！白天有時突然覺得這裡痛或那裡痛，一定是被她們在群組裡狂罵了！」
「那你後來請媽媽去家裡幫忙，有好一點嗎？」這句話又引爆另一波狂潮：「沒─有，我媽根本不會照顧小孩！抱兩下就喊累了，常常隨手就會塞iPad 給小孩看！」
「Oh no！！！iPad 是必殺絕招，怎麼可以隨手亂用？頻率太高小孩會有抗藥性耶！」
「對啊！上一秒才跟她說別讓小孩吃太多米餅，怕待會吃不下正餐；小孩一哭，她就馬上塞米餅；常常漫不經心的，有時候小孩都在舔地墊了，還看她坐在沙發玩手機。」
「會不會妳媽媽以前沒帶過小孩啊？像我們家都是阿嬤帶大的。」
「對啊，我們也是！我阿嬤會做一堆點心、鹹粥、發糕，而且一次顧2、3 個小孩，阿嬤超有才華的啦！」
「怎麼辦？我媽下禮拜說要來幫我欸！」
「快把妳買的貴貴盤子藏起來！」（異口同聲）
「我媽上個禮拜來，就弄破了西班牙跟日本！」（嘖嘖四起）
「沒有原本的人生，還要因為請人照顧小孩，到處看人臉色，在家裡地位甚至被排在更不起眼的位置。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要生小孩呀？哈哈哈哈！（眼神散亂，呈瘋癲貌）」
「想要老了有人幫你推輪椅吧？」
「人家是不小心的……」
「不覺得這輩子就是應該有個小孩嗎？」
聊著聊著，也沒什麼具體結論，然後就自然結束了。不過好開心啊！
離開餐廳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透著一股重生般的神采奕奕。
其實也別說「不是媽媽不會懂」了，連我們媽媽自己，平常看了太多網路上和電視上的「高EQ 媽媽」、「即使只睡著10分鐘就被踹醒，也能眼神充滿母愛」、「總是能把家裡處理得風平浪靜的好媳婦」等等聖女形象，因此產生了自我壓力吧。
而這當中的辛勞和抱怨，說給先生聽，雖然會懂，但那就像先生跟朋友們聊起當兵的時候，眼神會發光，說著聽起來很白痴，但一堆人立刻有共鳴的術語一樣，沒有一堆太太來一起激盪，怎麼聊都聊不出半點火花的。先生們不要擔心太太們的舒壓牢騷時間啦。爽快發洩完，回家又是一個好太太、好媽媽了。沒聽過嗎？「抗壓性高的人，得憂鬱症的機率高很多」喔！
雖然大家這趟回來，沒辦法把之前列的2 天1 夜回春小旅行計劃付諸實現，收到一封封不得已得取消的簡訊，哪一個是我們不能體會的呢？這就是有了孩子的人生啊，想想能出來一趟，看著彼此被孩子蹂躪的樣子也是值回票價，哈哈！好久沒這樣碎嘴發洩了，七嘴八舌就是爽！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深白色＆端端
出版：三采文化
書名：我看你看我：從孩子眼裡，看見再一次成長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