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夠了才「滿足」…熊美玲找回名字、走自己的路,告白摯愛林秋離:謝謝你「放我飛」

傷心夠了才「滿足」…熊美玲找回名字、走自己的路,告白摯愛林秋離:謝謝你「放我飛」

▲熊美玲說,自己是個很害怕後悔的人,希望凡事都能做到一個「滿足點」,即便是傷心,也要哭夠了才能無憾放手。

採訪約在金曲獎過後1個多月,熊美玲為走紅毯所染的那頭紫髮,已褪成近似銀白的淡亞麻色,她笑著說:「我想染成跟秋離老師一樣的顏色,我好想變成他!」

變成一個人的樣子,不是單純的仿聲,而是把摯愛活回來;然而轉變,也是找回自己的過程。熊美玲說,嫁給林秋離之後,人生長達20年幾乎沒有聲音,「因為我老公太會說話了!」直到丈夫過世後,她出專輯《一路平安》、入圍金曲4大獎,回過頭來肯定自己,這才發現丈夫留下的最後禮物:「他是放我飛,是讓我自由自在做自己!」

 

34屆金曲特別貢獻獎頒給已離世的音樂人林秋離,當熊美玲從獻獎人王介安手上拿到獎座時是這樣說的:

 

「很久以前,我們也曾經偷偷想過、聊過這個獎,到底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夠有資格?作品要夠多、水準要夠高、在業界要有多元角色,同時還可能必須要人掛了…」

 

「當時就覺得,那一定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就不想了,就擱著吧…沒有想到,現在老師真走了!」

 

▲第34屆金曲獎將「特別貢獻獎」頒給林秋離,當時由熊美玲與兩個兒子上台代領。(圖/金曲GMA)

 

曾20年沒有聲音,忘了自己的名字

 

林秋離是台灣知名作詞家、唱片製作人,曾發掘並捧紅歌手阿杜、林俊傑,也發表過700多首歌,包括張清芳《我還年輕》、鄭怡《敲痛我的心》、黃鶯鶯《哭砂》、劉德華《謝謝你的愛》等。

 

這些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其實也是熊美玲的作品,然而丈夫的名字太響亮,反倒讓先出道的她,幾乎有20年成了一個沒有聲音的人。「以前在家裡、或在任何場合,我都是沒有聲音的,因為我的老公太會說話了,如果我們都很會說,那別人怎麼辦?」她笑說。

 

林秋離2000年創立海蝶音樂,有長達10年時間不住在家裡。「他當時不在家,2週會回家一次,這段時間對我來說的挑戰很大,因為兩個孩子才幼稚園、小學,其實是很需要爸爸的。」

 

熊美玲解釋,彼時公司剛成立,丈夫深夜應酬完再開車回林口,體力耗損、也不安全,是她鼓勵丈夫在外租屋,專心衝刺事業。但也因為這樣,她擔起照顧公婆、孩子的責任,「擔子很重,但我也都這樣扛起來了!」

 

▲林秋離(左)2000年成立海蝶音樂,在新加坡挖掘並捧紅林俊傑(中)。(圖/熊美玲提供)

 

儘管創作上仍保有自己的名字,但身份更傾向妻子、媽媽,到最後丈夫病重,又成了全職的照顧者。「這三個字對我來講就是一個名字而已,我找不到自己,真的忘記我是誰…所以當老師一走,我其實搞不清楚『熊美玲』這三個字有什麼意義…」

 

在離世之前,林秋離有8~9年時間苦於肝硬化與肝癌,2022年11月底接受長子捐肝,但仍於12月11日病逝。熊美玲回憶,在此之前她是抱持信念的,相信丈夫一定會好起來,「剛好碰到一組願意為他開刀的醫生,兒子也願意捐肝,就覺得一切都有希望。」

 

「現在回頭看這件事,雖然爸爸走了,我還是很感謝這些醫生,因為這個刀很少醫院願意承接。也因為這樣,老師活在希望裡,雖然痛苦,但他是有希望的,尤其是對我們這種夢想家來說。」

 

只是丈夫終究沒能站起來,讓眾人在錯愕中被迫接受他的離去。「我的難處是我的先生意外地走了,我的小孩還動了大刀,我一方面很想放聲哭,但又需要堅強地支持兒子。因為如果連我都垮了,小兒子壓力會太大,又要照顧媽媽,又要顧哥哥,爸爸又剛過世…」

 

▲林秋離與熊美玲相識於1985年,兩人共同創作眾多金曲,熊美玲也是林秋離合作最久的音樂拍檔。(圖/熊美玲提供)

 

守諾完成唱片,才發現他是「放我飛」

 

哀傷如雨,她行走其間,4個月後的紀念音樂會上,她突然驚覺把字幕級數放到最大仍看不清。「我哭得太多,覺得眼睛快瞎了,我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我該怎麼過以後的日子?」

 

她這才回想,自己是真真實實的一個音樂人,「我好像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其中就包括了夫妻倆約定要出的第3張專輯。

 

她找來好友何厚華擔任統籌,許常德操刀專輯同名主打歌《一路平安》;兩人合作的《哭砂》曾在1992年拿下金曲獎最佳作曲人獎,則由楊肅浩、丁津改填上台語詞,歌名就叫《秋離》。

 

「我們每次幫歌手做專輯,最難就是前面找歌,整個過程往返可能半年到8個月,結果我們在一個會議就全部搞定!」熊美玲笑說,為了出這張專輯,兒子雨果還去貸款讓媽媽圓夢,「這個約定我一步步地做好,也得到成績,在金曲獎入圍了4項,我回過頭來去肯定我自己。」

 

不獨是金曲獎,年初《秋離》一曲闖進中國騰訊音樂浪潮榜第9名,接下來還要飛新加坡、馬來西亞演出,而由許常德籌劃的療癒咖啡音樂會,也持續進行中,「我只是喜歡唱歌、想唱歌,當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做到這樣。」

 

「我會慢慢去看秋離過去的這件事,我後來覺得是他放我飛!」熊美玲自剖,若非丈夫離開,自己恐怕會習於無聲的存在,「他走後我很仔細地google自己,回想一路走來寫過多少歌,也算是重要的作曲家,我突然醒悟,老師是放我飛,我覺得他是讓我自由自在做自己。」

 

▲走出悲傷是一念之間,熊美玲曾有幾個月覺得生命快毀掉,可一旦決定不再放縱自己,就不會再這樣下去,這是一個自我的覺悟。(圖/吳東岳攝)

 

傷心到達「滿足點」才轉向,學會不苛責自己

 

藉著音樂這份寄託,她逐漸平復心情,宣傳期滿滿通告,反倒成了療傷的過程,「雖然唱《秋離》這首歌的時候很傷痛,但是每唱完一次,我就覺得自己好一些了。」

 

熊美玲坦言失去至親後,別人的安慰是最難懂的語言,「我覺得一定要讓自己足夠傷心,哭到發現自己不能再哭,那就可以不哭了!因為自己的傷痛還沒滿足,很多的難受和淚水才能滿足,之後就會轉向。」

 

然而止住淚,思念卻不可能結束,「我會永遠想念他,我也不可能忘掉他,就像歌迷朋友不可能忘掉他,到處都是他的歌,要忘掉他很難。」

 

▲如果有時光機,可想跟摯愛說些什麼?熊美玲說,她會多撒嬌一點,「我對他有時候很嚴格,他也不會拒絕我。」(圖/熊美玲提供)

 

今年3月中,熊美玲結束最後一個通告,唱片製作統籌何厚華也因癌細胞轉移走了。她坦承一開始也曾自責,為何沒能多一句提醒,「但我現在比較進步的是,不會在一個點上一直繞,一直指責自己;我學會不要太苛責自己,因為活著的人才是更辛苦地走下去。」

 

祝福離開的人「一路平安」,留下的人卻得獨行了。

 

熊美玲幽默一笑:「其實我也覺得我沒其他路可以走!日子還是要過,我也只能這樣過。」她享受發呆、獨處,一個人在家也能很開心,「我做的音樂其實也有帶給人一些東西,那我就好好地做音樂,以後每年作1、2個單曲,就挺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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