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有飛行恐慌症,老爸從此不談出國旅遊:與其時時掛念一路玩的牽腸掛肚,不如待在一起開開心心

老媽有飛行恐慌症,老爸從此不談出國旅遊:與其時時掛念一路玩的牽腸掛肚,不如待在一起開開心心

示意圖,非當事人。圖/達志

在我的印象裡,閃亮的老爸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從小對孩子的教育嚴格且重紀律,在他的人生字典裡沒有「認命」這兩個字,只要肯努力,沒有什麼難得倒自己,在這種價值體系的養成下,當然也不該會有任何事可能難倒自己的孩子。

他這種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態,完整的體現在亮亮的成長歷程裡,也讓一位美麗的公主帶上了隱形的針刺。只不過,生命始終是段充滿了意外的旅程,即便規劃的再好,防範地再嚴密,也會有不受到控制的變數發生,而我,正是那個完全不在預期內的意外,抑或是那種被稱之為病毒的東西。

對於這個意外,他打從心底無法接受,更不能理解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優秀女兒,怎會嫁給一個平凡到不行的魯蛇男子,倘若不是因為女兒的堅持,他打死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對於我,他有萬般的無奈,因此,別說是閒聊了,基本上連搭理都不太想搭理,但坦白說,他的心情我能體會,甚至沒有太多的怨懟,只能說人生沒有交集一切無須強求。不過,這景況看在閃亮的眼裡倒是不太能接受,畢竟,這就彷彿像是自己的選擇被打了一槍,以至於每回一次娘家就得回來向我吐一次苦水:

「我爸怎就那麼想不開啊,竟然我嫁都嫁了,為何不能坦然去接受你呢!況且大部分的人不都會愛屋及烏嗎?他那麼疼我,為什麼就不能順便疼你一下,就算疼不下去,至少也把你當個正常人來看待吧,怎就是能把你當成空氣般的直接無視,不聞不問也不愛搭理,連最基本的人情義理都做不到呢?」

 

「我親愛的大小姐,妳就別再為難妳老爸了,基本上,他能答應這門婚事已經是不可思議,若不是因為他超級疼愛妳,我想我們這郝廖也聯不了姻的,更何況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在意了,妳大小姐是在計較些什麼呀!」

 

「郝吉墨先生,我這可是在替你打抱不平耶,怎變成是你在數落我,做人不懂感激就算了,怎還能一付事不關己的模樣,是腦袋瓜進水了嗎?」

 

「親愛的老婆大人,我哪敢數落妳啊,妳廖芸晴可不是一般人哩,我只不過是希望妳和老爸之間別因為我而有任何的芥蒂;妳想想,妳不只是他的掌上明珠,更是他的前世情人,從小到大他一手栽培妳成為人上之人,給妳最好的,讓妳成為最優的,當然是期望妳能嫁給一個龍中之龍。

 

豈料, 半路竟殺出個程咬金來,硬是被一個凡夫俗子給攔腰劫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被俗人給劫卻還無力挽回,妳說這能不氣嗎?」

 

「我當然知道他氣呀,可既然木已成舟何不就欣然接受呢,況且現在生米都煮成了熟飯,他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呀!」

 

「他沒想要改變些什麼,只是一直都還沒辦法去面對罷了,畢竟,他失去的不只是女兒,還包括建築在女兒身上的夢想,以及自己長久以來的期盼。

 

所以,別再強求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他能做到這樣,已經是了不得啦!」

 

其實,我之所以會這麼說,並不是因為我大器,而是由於個性使然,我一直覺得,硬逼一個人去接受他無法認同的事,那是種殘忍的折磨,更何況還是逼自己的老爸,即便最終的結果是他不得不去接受,可至少應該還給他一個療傷的空間,一段足以沈澱思緒的日子,一處能夠隱藏躲避的角落,就當那是種補償也好,抑或是種尊重也罷,畢竟他也尊重了女兒的選擇。

 

所以,只要沒有惡言相向不去挑撥離間,那我覺得就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我十分不解與好奇的,照理說,依他老爸的性格和處事原則,應該打死都不會把女兒嫁給我才對,因為電影裡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拿斷絕父女關係來威脅女兒,以死相逼來滅絕懸念,用瘋狂怒火來趕盡殺絕,可這些劇情似乎全沒上演。雖然那些招數對閃亮終究都是無效, 可多少總是會鬧個不可開交吧?

 

但詭異的是,他爸卻沒有抵死不從,也無攤牌大鬧,這實在有點不合常理啊。 或許是因為太過疼愛這個女兒了,以至於拗不過她,也可能是因為太瞭解自己的寶貝,以至於知道那些方法最終都不會管用,所以不如不用。只是,我一直都有種莫名的感覺擱在心頭,覺得他 老爸心底應該藏有一塊不為人知的柔弱,那段軟肋藏得很深,但卻一直盤踞在那兒,不然他不會接 受這種結果。

 

這天,閃亮又氣呼呼的從娘家跑了回來,劈頭就是一陣碎念: 「我老爸和老媽真是不可理喻,明明都退休了,兒女也都獨立了,怎就是捨不得安排個海外旅 遊,我甚至連團費都替他們給繳好了,可倆老卻是打死都不願意出國,幹嘛∼

 

我們家根本就不缺那個錢啊,何必那麼省呢!一直要我們有國際觀,結果自己卻是一步都跨不出去,那何苦一天到晚都在看旅遊頻道,動不動就想吃異國料理,我真是搞不懂他們耶!」 「呴呴∼ ,孕婦請不要這麼激動好嗎?這樣會影響到我們寶貝的胎氣。」

 

「我怎麼可能不激動,過去他們不願意出國,或許是想把錢用在我們這些孩子的身上,可現在我們全都立業成家了,那些費用根本就不成問題,幹嘛還是不去呢,而且是怎麼勸都勸不動耶,到 底有什麼難的,是去玩又不是去上班,真搞不懂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

 

「會不會是有什麼顧慮,好比說健康?」 「應該沒有,因為前一陣子才剛做過完整的健康檢查,兩個都很健康沒啥問題。」

 

「喔∼ ,這麼說倒是挺詭異的,以妳們家的財力,其實打小就能出國旅遊,但確實沒聽妳說過妳爸媽曾去國外玩過,倒是你們這些兄妹們三天兩頭的出國當交換學生四處遊學的。」

 

「對啊,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想讓他們好好享受,所以替他們安排了最豪華的旅行團,輕鬆、 自由、不用擔心語言不通,況且錢都付了,他們該也沒得拒絕才對,結果他們竟然寧可看著我被罰款,也不願出去渡個假,真是嘔啊!」

 

「亮,這就表示真正的原因其實不在錢上,而是在其它妳所不知道的層面裡,所以,與其在這兒生悶氣,倒不如找一天好好和他們聊聊,如果妳老爸不肯說,那就私底下問問妳媽吧,說不定可以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當然問過啦,可我爸硬是說沒有,還百分之百的肯定。」 「那妳媽呢?有說原因嗎?」 「沒,她就是靜靜的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爸,最後就隨便找件事把我給打發走,好讓我不再去 吵他們。」

 

「那就找一天妳爸不在場的時候,私底下好好問問妳媽,我想應該會有答案的。不過,妳可不要唑唑逼人,用平常上班時的那副模樣去嚴審拷問,最好換個方式用點苦肉計,撒點嬌,這樣妳媽才會願意說實話的。」

 

「是嗎?這樣會有效嗎?」 「聽我的準沒錯。」 那天,閃亮特地找她媽媽到家裡來,說是要問一些生產的事,但目的當然是想挖出真正的實情, 只見她說著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搞得她媽連眼眶都紅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用了哪些說詞, 可終究是問出了真相,不愧是閃亮,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了不起,這種女子絕不能與其為敵,不然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最後問出的結果,原來是她老媽有飛行恐慌症,不僅不敢坐飛機,也不太能坐船,不然就會出現嚴重的過敏現象。

 

過去,他們也不是沒嘗試過要去克服恐懼,但僅僅那麼一次,就因為差點窒息而不小心喪命,還讓整台飛機中途折返;於是,從此之後,他們倆就只能在國內旅遊,且絕口不再談論出國旅遊的事了。

 

然而她老爸為了不讓老婆受苦,同時也不想給妻子壓力和罪惡,所以乾脆主動說不喜歡出國,要嘛,看看電視的旅遊頻道,吃吃異國料理就可以了。

 

「媽,那為什麼爸不自己出國呢,偶爾一個人出去玩玩也還好吧,是妳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去嗎?

 

 

我看妳也是個很大方的人,不會硬綁著爸的不是嗎?」 「傻丫頭,我當然也跟妳爸說過要他一個人出去走走不用在意我,但他就是堅持不肯,還說什 麼:要我丟下妳一個人自己出國去玩,怎麼可能玩得盡興?

 

也不可能擱得下心啊!與其時時掛念一 路玩的牽腸掛肚,還不如待在一起開開心心、無牽無掛,反正國內有那麼多地方可以玩,何必一定 得要出國去呢!」

 

「天啊∼ ,這是我認識的那個老爸嗎?是同一個人嗎?怎麼可能會這麼浪漫多情,竟然可以為了妳做到這種地步!

 

要是我,早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反正只是去玩個幾天,又不是不再回來, 老爸這麼做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所以啊,就別再逼妳爸了,反正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放過他吧!」

 

「但∼ 他心裡應該是很想出國的,對吧,久久出去一次也行啊?」

 

「寶貝,人生有些時候不是想不想或要不要那麼簡單,總是會那麼幾次,妳會和妳想要的處在一種平行狀態,看得到、聽得到、卻摸不到,即便靠得再近,看得再清,卻也不會有更多的交集, 因為有些事和能力無關,和條件無關,可卻和責任或信念有關。」

 

當閃亮把這些話轉述給我聽的時候,我確實有點訝異,但卻不難理解,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故事裡的主角應該是刻意地被顛倒了,或許那個患有飛行恐慌症的人其實是他老爸,而非她老媽,可礙於男人的顏面和長者的尊嚴,換個版本來說或許會比較沒有爭議,也更加不會傷人,只不過我並沒 把這個想法給說出口,因為主角是誰早就沒有意義了,況且不管哪個版本才是真的,最終所得到的答案也都會是一樣的,所以何苦節外生枝呢。

 

那晚,閃亮瞪大了眼,認真的望著我問道:「寂寞,你也會這樣對我嗎?」

 

「怎樣對妳?」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誰知道該怎麼回答。 「像我爸那樣為了我媽而放棄掉自己所喜歡的事嗎?」 「會∼ ,只不過妳並不會希望我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妳,因為那就不像妳了,不是嗎?」

 

天啊, 又是快問快答遊戲時間,這種時候打死都得要說會,因為絕不要浪費口舌在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上, 耗了時間賠了精力,最後換得的只是一頓悶氣。

 

「這個回答我不太滿意,我想問的是,你也會為了我而犧牲自己,改變自己嗎?」 「當然會,寶貝!」

 

這次的回答一定要簡潔有力,不能再像剛剛那樣畫蛇添足,不然包準吃不完兜著走。

 

「那你是否有時候也會有像我媽所說的那種平行狀態出現:因為我,而不得不和你想要的某些 事物處於一種無法交集的掙扎痛苦中?」

 

媽的哩,這真是個要人命的問題,親愛的岳母,為什麼妳沒事要丟給女兒這種費人思量的答案, 明明是妳和岳父之間的事,為什麼搞到連我都要被牽扯進來,您不曉得妳這個女兒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嗎?

 

招惹到她可是會連命都沒有,況且既然都說得出飛行恐慌症這麼好的理由了,何苦還要提什麼平行不平行的事,這麼有哲理和禪意是想害死誰呀!

 

老天爺啊,這一道題目實在是太難了,隨便答、認真答,全都會有風險,面對眼前這個難纏的孕婦,我不能有半點的呼攏,不然可是會鬧出人命來的。

 

「亮,人生不能交集的事本來就有很多,不能交集的人更是多,平行一直都是生命中一種存在 的狀態,但有平行卻不表示一定得要有掙扎,對於妳,我沒有不得不的掙扎,因為一切就是那麼的 順其自然。」

 

「郝吉墨,你∙∙∙∙∙∙ 好樣的,沒去當官還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口才,雖然我知道你從 頭到尾都是在胡謅,但掰得還算精彩,可要這麼輕易的饒過你卻又覺得有點不太甘心,這該怎麼辦 呢∙∙∙∙∙∙ 」

 

閃亮說這句話的時候,咬著牙,微微的點了點頭,眼神裡飄過了一縷不甘與輕蔑的殺氣。

 

「親愛的,我倆是平行過後的交集線,把原本不可能的變成了可能,也因此,在決定攜手共赴未來的那一刻,對我早已經沒有任何的平行線了,妳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眼下最好的方式便是把 問題給丟回去,同時也把對方給套進來,如此或許還可以爭取到一線生機。

 

「行∼ ,算你行,哈哈哈哈∙∙∙∙∙∙ 」閃亮扯著嘴、搖著頭的說著,右手的食指對著我不斷的點著, 彷彿像是在對我說:「我聽你在放屁,說了一堆廢話,橫豎就是不想回答,還敢把老娘給扯進來,可 以,算你行,這筆帳以後再算。」

 

雖然這抹眼神對我的人格是種抹煞,但在下的人生哲學是:「士可辱不可殺,寧願苟活也不要 好死」,因此說什麼都得要咬牙吞下,不然依照她的個性,接下來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看來,還是 讓她忙碌一點比較好,與其一天到晚考驗我,還不如像以前一樣去管管公司,罵罵手下,這樣我的 日子可能會比較好過一點。

 

人生,本來就會有無數條的平行線, 和最美的平行,和最惡的平行,和最善的平行,和最恨的平行, 不是每一個選擇都能是最好的,更不是每一次邂逅都是美麗的。

 

有時候交集是種緣份,有時候卻是種相欠, 你愛的,和你厭的,或許平行,或許交集, 即便能選擇,也沒人會知道,這條線最終和誰平行,與誰交集。

 

生活,原本便會有數不清的不得不, 不得不接受,不得不放棄,不得不改變,不得不停留, 不是每一次的掙扎都會有痛,也不是每一次的錯過都讓人可惜。

 

有時候掙扎是種折磨,有時候卻會是種幸運, 你給的,和你收的,或許一樣,也或許失衡,儘管一開始沒有掙扎,可誰也無法保證,未來不會有折磨。

 

人一直都有想要的,也一直都有要不到的,渴求與實現本就不一定相生相隨, 求得太多容易變幻想,完全不求則會失去夢想,多與少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清不清楚,心中「能要」與「想要」的究竟是些什麼。

 

平行可以是最近的擦身,卻也能是最遠的距離, 交錯可以是最初的選擇,卻也能是最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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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閃亮的私房筆記》,心晴出版社,北川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