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戰亂的他,一生註定要流浪!或許是習慣了身無分文的離開,他學會豁達的人生觀,並且活在當下。
1949年才17歲,他就隻身跟著國民革命軍遺族來到台灣。離開前,寫了封家書給母親,「她要我能走就走,跟著學校至少還有書能讀。」就這樣,他跟著300多位師生抵台。
其後考上台北師範學院藝術科,每月省下伙食費,跟著有「台灣現代藝術導師」之稱的李仲生習畫。
畢業後,霍剛成為國小美術老師。但他心中一直有個藝術家夢,渴望赴歐洲深造,「在圖書館找資料時,看到畢卡索、米羅等人的畫,就會想去看原畫。」他說:「我想要進步。」
那年代,出國很難,他整整張羅了1、2年,「要找5到6個保人,保證你反共大陸要回來打仗,保人還要有10萬台幣存款,當年愛國獎券特獎是20萬元,能有10萬存款的人多困難?」
「我只能盡量辦。」他說:「這件事做不成沒關係,但如果沒有盡力去做,我會後悔一輩子。」
他成功了!1964年,霍剛抱著「一輩子不要回來」的決心搭上前往歐洲的輪船。他計劃到法國習畫,時值台灣與強權外交關係中斷,無法申請簽證,停留一段時間後,只好暫時前往義大利米蘭,沒想到,一待就長達半世紀。
張羅錢才能出國,卻從沒煩惱錢
霍剛沒帶多少錢出國,他卻從沒煩惱過錢,「我很快樂,每天看電影、逛美術館、藝廊、拜訪藝術家、畫畫,我的時間都花在這裡。」他活在自己熱愛的世界裡。
歐洲開啟了他的藝術視野,發現繪畫世界無限寬廣,「米蘭是『藝術之都』,每天都有最新藝術資訊。」出國時,他想朝「超現實主義」方向發展,到了國外才發現畫得比他好的藝術家太多了,很難出頭。
當時,幾何抽象正在起步,「它乾淨、濃縮、講求精神性,難度較高,且很理性。」為與西方藝術家區隔,他從中國書法及金石汲取靈感,並將東方的空靈、虛無等哲學概念放進去,「因為中國書畫都很薄」,他用平塗法,意外開闢出一條新路,成為台灣幾何抽象藝術風潮的先驅。
今天不去想明天,充分「活在當下」
他的畫極為簡單,就像他的人,從不去思索生活是否困難,「我在戰爭時吃過更多苦。」他不去想明天,「就算明天就會死,今天還是這樣過。」他是徹徹底底「活在當下」的人。
如此無煩無惱,自然不會擔心沒飯吃。在米蘭,沒錢吃喝時,他就到藝廊參加開幕酒會,「這座城市一周有2~3場活動,有食物吃、有酒喝,還有畫可以看。」談到這個問題時,他呵呵大笑。
鄰居知道有個來自東方的藝術家,邀請他到美專教授東方藝術,也有人來學書法、帶小孩來學繪畫、創作。靠著零星收入,他得以儉樸過日。「我從來不生病,因為獨身在國外,要特別留意身體。」霍剛強調。
儘管日子過得並不富裕,他卻是個慷慨大方的人。
在米蘭接待、陪伴來自台灣、中國等地音樂家、聲樂家,受過他幫助的留學者無數。而在平時,他的休閒活動是聽音樂、買黑膠唱片。他收藏上萬張黑膠唱片,在他的畫作中經常可以看見音符,就是深受音樂的影響。
▲他收藏上萬張黑膠唱片,在他的畫作中經常可以看見音符,就是深受音樂的影響。(圖/彭蕙珍攝影)
82歲才結婚: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2012年霍剛80歲,那年台灣邀請他回到台北,在藝術村駐村,因而認識小他32歲的萬義曄,兩人一見如故。萬義曄對他悉心照顧,讓他深受感動,交往後、兩人決定結婚。這是他第一次婚姻。如同他的人生態度,婚姻也是順其自然。
結婚時,他已經82歲,他說:「我沒想過那時候幾歲,只是遇到喜歡的對象,就結了。」婚後因太太不願搬到米蘭,霍剛只好於2014年遷回台灣定居。
「我天生就是要畫畫,藝術家不言退休。」霍剛從沒想過,一生最想要做的工作竟然可以做一輩子,「我的工作不像上班族有固定時間,我想畫就畫。」
養生哲學:不計較,想吃啥就吃啥
最近,因疫情嚴峻、在家中閉關,他翻閱喜歡的藝術家作品研讀後,構思新系列——在圓形畫布上以黑色為底的創作。他閃著俏皮的神情說:「這是我的新作品,還沒對外曝光!」89歲的他,腦中還有源源不絕的創作力,也有體力完成。
▲他翻閱喜歡的藝術家作品研讀後,構思新系列——在圓形畫布上以黑色為底的創作。(圖/彭蕙珍攝影)
談到養生哲學,他說: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要和人計較。在飲食方面,想吃什麼就吃,「我都活到這個年紀,還能吃幾年?不要活得太苛刻。」
至於能夠留給後世什麼?霍剛則是笑笑說,他不會去思考這件事,「活在當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