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時是世界盃預賽的時候,有一位病人動了肝臟移植手術,需要採取保護性隔離措施。他是我看過接受肝臟移植的病人當中,恢復最快的。加護病房沒有電視,也不能用手機,所以除了整天和護理師聊天之外,病人們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那天下午,我幫他把中心靜脈管從右邊換到左邊,剛好沒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我們就開始東聊西聊,聊到了世界盃的話題,但說眞的,我對足球沒什麼興趣,連什麼時候比賽、我們是贏是輸都不知道。
病人說:「在進醫院前,我和朋友約好世界盃要一邊吃炸雞、喝啤酒,一邊看比賽,看來這次沒機會了。」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是足球直播的日子,比賽正要開始。「炸雞配啤酒有點太強求了,但要是能看世界盃就好了!」他的語氣帶著惋惜。
我突然想到,雖然加護病房沒有電視,但如果用網路轉播比賽,應該就可以看了。「請等一下!我應該可以讓您看世界盃!」我靈光一現地興奮回答。我馬上用電腦打開網路視窗,但是一直沒辦法順利搞定,畢竟我不只是個電腦白痴,而且根本沒上網看過現場直播。
在加護病房的這股氣氛和文化裡,我從來沒有主動上網讓病人看過什麼,但如果躺在病房裡的人換作是我,要我與世隔絕地躺著,一定會受不了的。一想到這裡,我立刻上網搜尋世界盃直播。一開始,我只找得到廣播、精采畫面,有點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怎麼開直播視窗,怎麼辦……我眞的想讓病人看啊……」最後,我問了其他人,才終於讓病人看到了比賽直播。儘管加護病房的電腦沒有聲音,但那位病人還是對我說「眞的太感謝了,沒想到今年能看到世界盃」。有趣的是,他還小小聲地問我,是不是眞的可以看,自己其實沒有一定要看,擔心我讓他看足球會被罵。我回答他:
「我很調皮的,人家越是叫我不要做,我就越想做,所以沒關係,你就放心看吧!」
雖然我確實有點擔心遭人說閒話,但只要我的病人能看得開心,哪怕只有一下子,我也沒關係。
有陣子我很煩惱,不知道放假時要做什麼,於是就開始接觸讀書會和寫作。「我想試試,我也想挑戰看看。」這個想法出現的同時,我便馬上付諸行動。雖然身邊也有人說:「有什麼了不起?到底要寫什麼?」就算現在只是自我感覺良好,但總有一天,就會成為我的養分吧?
有一個節目我很喜歡,叫做《家師父一體*》。偰民錫老師上節目的那集,成員們要向老師學習講師技能,並前往大學挑戰街頭授課。大家各自準備自己想上課的內容,大約五分鐘長,其中,節目成員陸星材說了一席話,讓我格外印象深刻。
他的上課,從一句「我的自我感覺良好」開始,他說,雖然自己現在只是自我感覺良好,但如果從未來回頭看現在的自己,那麼,那些因自我感覺良好而開始的事情,都會變成自己未來的養分。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彷彿當頭棒喝。
我們常常會用有些嘲諷的語氣說:「你很自我感覺良好耶。」然而,憑著那股自信完成一件事、兩件事,一點一點慢慢累積之後,就會造就未來的自己,讓自己離夢想更近一步。大家要不要從現在起,也讓自己開始自我感覺良好呢?
(本文摘自《不完美的我,照顧生病的你:在生與死共存的加護病房裡,告訴自己「不要被打倒,也不要麻木」》,野人出版,李蓏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