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戰勝癌症、95歲持續挑戰馬拉松「沒死的話,我一定會再來!」終點站前,我們相互扶持

三度戰勝癌症、95歲持續挑戰馬拉松「沒死的話,我一定會再來!」終點站前,我們相互扶持

老人醫學的相關研究當中,最有力的發現是社會關係強的人,在晚年特定期間內的存活機率提高百分之五十。社會網絡對人類帶來的效果,比運動更強,甚至和戒菸差不多。癌症病人的研究也顯示,身邊有朋友陪伴跟孤單者相比,前者病情加重的速度比較緩慢。

晌午的日光無情地烤著加州州立體育館,我在歐嘉的二百米決賽開始之前入座。她不是很愛這個項目。

 

所有八十五歲以上的選手都被分到這一組,競爭非常激烈。

 

來自紐約阿爾巴尼的派翠西亞.皮特森(Patricia Peterson)也在這組,她是美國八十五至八十九歲組的紀錄保持人,粉絲眾多。

 

部分原因是她的人生很精彩,曾經三度戰勝癌症。她也許是全球幹細胞移植病人當中年紀最大的。

 

六個月之前,因為在結冰的地上跌跤導致骨盆骨折,還躺在床上做復健。現在復出還是生龍活虎。

 

選手們在熱氣繚繞的場上跑著,皮特森跟來自哥倫比亞的同齡選手埃米莉亞.加西亞.德芳丹(Emilia Garcia De Fontan)比肩而跑。歐嘉稍微落後。選手們進入直道,觀眾掌聲雷動,鼓勵著女士們朝著終點線加快腳步。

 

皮特森在終點前超越德芳丹,令觀眾為之瘋狂,再看到歐嘉在最後關頭領先兩人的那一刻,現場再掀高潮,歐嘉只比她自己的世界紀錄五十六秒四六慢了五秒。

 

奇怪的事發生了。體育館安靜下來,接著再度爆出掌聲,因為大家發現還有一個人在跑。

 

有個戴眼鏡,身材嬌小,披著美麗藍頭巾的女士還在遠遠的轉彎處慢慢跑著。那是來自印度、九十五歲的曼恩.高艾爾(Mann Kaur)。

 

她跟兒子古德夫.幸(Gurdev Singh)一起來參加比賽。報紙的採訪報導表示,這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出國。她跑得非常、非常地慢。

 

拍手聲更加地熱烈,而且拍的方式也變了,變成有節奏的、部落式呼喊的擊鼓音。現場每個人把全部念力集中在這位小老太太身上。

 

二百米的賽跑她花了兩分多鐘才跑完。拍手的節奏更強了,群眾在她跑過終點時高聲喝采。她的家人全都衝進跑道迎接她,把印度國旗披在她身上。

 

世界在此時此刻暫停,全場滿溢著歡欣鼓舞的氣氛,最後大家總算注意到時間超過許多,下一場的選手早就在場邊跟鬥牛一樣,焦躁不安地踱步。高艾爾看起來已經要離場,沒想到又走了回來。

 

「天啊,不會吧!」一名澳洲人大叫,「她該不會想繞場一周吧!」

 

這是唯一一個你能聽到這句話又覺得好笑的地方。這裡妙趣橫生,而且沒有你死我活的殘酷場面,就像在自己家。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我總算把秘密揭開了。

 

要解釋歐嘉為什麼如此投入運動比賽,理論捬拾即是,但如果你真的問她,她的第一個答案永遠不會變。

 

不是到處旅行,不為獎金或名氣,也不是打敗男生的滿足感,而是那份革命情感。

 

廿一世紀是友情的時代,雖然有不少友情是來自虛擬世界,卻也有真實人生版。

 

西方社會的年長族群特別需要朋友,因為老人經常被孤立,被排擠得遠遠地,沒有朋友等於一無所有。幸運的人才能開創另一個感覺有存在價值、又有益健康的歸屬,比方說參加田徑賽。

 

老人醫學的相關研究當中,最有力的發現是社會關係強的人,在晚年特定期間內的存活機率提高百分之五十。

 

社會網絡對人類帶來的效果,比運動更強,甚至和戒菸差不多。癌症病人的研究也顯示,身邊有朋友陪伴跟孤單者相比,前者病情加重的速度比較緩慢。

 

社會關係佳跟健康認知有很強的關聯,即使我們很難證明其中是否有因果關係。要確認因果關係只能做隨機分派實驗,不過正如貝克曼研究所的克拉瑪說的:「有沒有大家庭,並不是研究人員可以去分配的。」而且大部分的人會傾向自己選擇朋友,不是被指派。所以要釐清中間的關係並不容易。

 

友誼的存在並不會消減競爭行為,反之亦然。曲棍球球員在場上拳腳相向,但比賽完後可以哥倆好地去吃烤雞翅。老年人的友誼/競爭樣貌又有點不同。

 

長青徑賽選手不像年輕人那麼在意勝負(好勝心不只是荷爾蒙作祟,而是性格,所以不見得會在年紀大之後有所改變)。

 

但是,隨著年歲漸增,好勝心也可以和友誼並存,像是交纏的辮子,而不是非黑即白的開關。

 

巴藍和同時代的澳洲人也許會同意,這個現象應該稱為「伙伴情誼」,這是「友誼」的加強版,它需要多一點承擔,使得情誼建立的回憶、細水長流般的生命力、對伙伴健康現況的掌握,都能因為這份承擔而延續下去。

 

「每個人對於他人能過著品質好、兼具美德與幸福的人生,都有所貢獻。」這句話不是巴藍而是柏拉圖說的。

 

柏拉圖曾經接受過一段時間的體操鍛鍊。他認為如果運動員彼此結交,建立深厚的友誼,經過時間的淬鍊,雙方的表現都將更上層樓。他們會變得愈來愈好、愈來愈強,而且完全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男子組八十歲以上的四百米決賽,世界紀錄保持人費伊在直線跑道終點前被來自日本的黑馬,名叫田中廣尾(Hiroo Tanaka)的選手超前。田中是這個年齡組的新面孔。費伊進入休息區的時候懊惱萬分,沒想到會被田中打敗。田中走到他面前,彎腰鞠躬,開始講起日語,隨行翻譯試著幫忙,說田中想要謝謝費伊逼著他跑出好成績。不對,他的意思不僅如此,他希望和費伊共享這份勝利,「因為你真的贏了。」

 

翻譯看著費伊說道。好勝心超強的費伊當下竟無言以對。半晌,他握著田中的雙手對他說:「你真了不起。」

 

有沒有付出努力,在此時感受絕對大不相同。你可以跟某人組讀書會或咖啡會,但即使持續多年,你們依然不會真正交心。舒適的環境難以成就生命共同體,只有透過痛苦才有可能。

 

跟運動沒什麼關係的哲人尼采下了一句最貼切的註腳:「筋疲力竭是通往平等與友愛的捷徑。」

 

大型長青賽事的最後一個週末,只能用痛苦來形容。選手們跛著腳,紛紛到按摩區報到。腿部纏著五顏六色痠痛膠帶的人走來走去,好像一群血管外露的人體解剖圖。

 

長青運動員之間靠著他們共同的體驗,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發展出類似軍中同袍那樣的革命情感。

 

你在廿五歲看到選手跳欄失敗,狠狠跌了一跤,可能去拉他一把,但心中不會有特別感覺。

 

等到你九十歲再看到同樣的事發生時,你的大腦某個地帶也許就有所觸動,這才是發自內心的。

 

歐嘉在甘露市世界室內錦標賽的六十米決賽和男生一起跑。那個比利時人鮑維爾跑到一半被釘鞋的釘子絆倒,歐嘉雖然繼續跑,但一抵達終點後立即回身,等他一跛一跛地跑完。

 

他們不需要聽懂彼此的語言,因為運動員之間的默契就像電影「教父」裡的柯里昂家族一樣血濃於水,不必言語也能體會出:「老鮑啊,我們都選了這條人生路,是吧!」

 

在沙加緬多,歐嘉積極地為我介紹來自加拿大的朋友。她會說:「你見過麥托和傑瑞吧?」好像我們熟到可以湊在一塊兒打橋牌、相約看表演似的。他們都是八十幾歲的人。

 

跟我住在選手村同寢室的人,每個都超過七十,可是一週過後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老(呃,除了一個斯洛伐克人以外)!過了這一週,我們都是哥兒們,不管目的地在何方,我們將並肩同行。

 

星期天,退房的選手們到餐廳吃最後一餐,大家忙著交換email。如果想研究老人對運動的情感最初是怎麼出現,你來這裡一定會找到答案。

 

其實這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你做運動是為了擁有健康,擁有健康是為了可以運動,這樣你才有資格跟這些人再度聚首,也能坐在觀眾席上為他們歡呼喝采。


「那麼,兩年後再見了!」我聽到某個選手一邊幫忙拉行李,一邊對另一位選手道別,「沒死的話,我一定會來!」


註:
歐嘉奶奶77歲才開始想要運動,到95歲打破32項世界紀錄!
她的不老,不是因為追求回春,而是積極面對老年。

歐嘉奶奶長壽、健康與滿足的生活證明——老年,可以是很棒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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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最活力的老後》,商周出版社,布魯斯.葛里森著,曾育慧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