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育清
有一天卻聽到人家告訴我，他有伴侶， 夫人遠在美國。「 為什麼？」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嗎？ 為什麼他不跟太太生活在一起？」
「他太太和兒子住在一起，爺爺沒辦法適應國外的生活，自己回來住養老院。」知道內情的朋友說。
後來， 常常遇到季爺爺， 他的笑容很開朗。想來， 住這裡是住對了，雖然想兒孫、想妻子，只能等一年一會，但是不習慣國外的生活，又能如何？
周爺爺住進來的時候還很「年輕」，七十歲不到，他的行動靈活， 時常外出，一點也不像該住在養老院的人。
「你的家呢？」有一次遇到他，我這麼問他。
「我家就在這裡啊。」
「不是，我是說你原來的住家。」
「在XX路，離這裡不太遠。」
為什麼搬進來呢？ 我還沒開口問，他自己就說了：「我搬出來是因為孫子、孫女大了，一男一女，總該給他們一人一間房間吧！」於是爺爺自己一個人搬了出來，成全他的孫子、孫女。
裕奶奶搬進來後， 告訴我們：「是醫生建議我兒子， 讓我搬過來的。」
原來裕奶奶有輕微的憂鬱症， 住在家裡雖然不錯， 但是白天兒子、媳婦都要上班，剩她一個人在家，沒人對話、沒人往來。醫生認為這樣的生活不利於有憂鬱傾向的老人家，老人應該生活在團體中， 有社交活動才能避免憂鬱症的加重。
裕奶奶住進來後非常開心，有好多朋友、有好多活動。我們雖然不懂醫學，但是看到她快樂活潑的模樣，都知道醫生的建議是對的， 團體生活的好處不是一個人窩在家可以得到的。現在裕奶奶跟大家打成一片，誰也難以想像她曾有憂鬱的症狀。
金奶奶當初入住，實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她跌斷腿了。從醫院出來後，就搬進來養老院。
我們認為她只是暫住，因為她有美麗的花園洋房，面對新店溪， 聽她說， 風景好得不得了。她在這裡住了一陣子， 由坐輪椅到兩手各拿一根拐杖；由打著石膏到穿著鞋走路；由一拐一瘸到輕微的不平衡，上下公車略有躊躇；最後，完全康復，走路如有風，完全是一個健康的奶奶了。
「她不是有美麗的豪宅嗎？ 她不回去了？」
看護告訴我們：「房子空著固然可惜， 但她的兩兒兩女都在國外，我們不希望她回去一個人過日子。」
她就此住了下來，參加各種活動，在陽台上種些自己喜歡的花花草草， 只有兒女回國的時候她才請假外宿。不然，「這裡就是我的家。」她挺挺地站著，微笑掛在臉上，用溫柔的語氣這麼宣布。
王奶奶更豁達， 她的先生一走， 她就跟兒子提出住養老院的要求。起初兒子不同意， 覺得不奉養母親是不孝的舉動；王奶奶堅持入住， 兒子難過地掉了淚， 她還是希望自己住進養老院， 免去兒女的牽掛。
她住進來將近十年了，兒女每週都來看她，有時候帶她去拜訪親友，她住在這裡非常快樂，更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偶爾，我們碰面，她會提到兒子最近去哪些國家，也提到她揚名國際的媳婦現在時時被邀請去這裡那裡，或演奏、或教學......。
「如果我不住養老院， 他們哪能這麼放心地到處去表演、去講課？」王奶奶最後笑笑地做了結論：「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不然， 我現在會是一個人在家裡，那有什麼樂趣啊！」
(本文摘自《老後的心聲 其實長輩們是這麼想：一群人的老後3》，四塊玉文創出版，黃育清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