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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以後，驀然發現身邊掀起了一股離婚潮。每過一陣子，總有某個熟人或朋友離婚的消息傳來。離婚的理由千奇百怪，有因為一方出軌的，有因為婆媳不和的，有因為兩地分居的。我聽過最離奇的理由是，男方口味清淡，女方卻喜歡吃辣，彼此不肯遷就，最終鬧得一拍兩散。
聚會時，有朋友笑稱要組織一個離婚人士俱樂部。他掰著手指數了數，發現真要舉行個俱樂部的話，坐下來足足有整整一桌人，打麻將都能湊兩桌。儘管如此，當聽到琳姐也離婚了時，老朋友們還是嚇了一跳。
琳姐是我學姐，她的婚姻曾一度被奉為朋友圈中的典範。她和先生是相親認識的，琳姐美麗溫柔，男方大方穩重，雙方都很滿意。當時琳姐還在讀研究所，她先生已經在家族企業裡擔任要職，經常開著賓士車來學校接她。婚禮是在男方家的城郊別墅裡舉行，穿著訂製婚紗的琳姐美若天仙，讓一眾姐妹們豔羨不已。婚後，男方負責掙錢養家，琳姐負責貌美如花。
為了更妥善地照顧家庭，她在夫家安排下進了一個很清閒的單位。結婚一年後就生了一個可愛的男孩，之後更是全副身心都放在家裡。在外人看來，她先生待她也是不薄的，至少琳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牌貨。
世人眼中的幸福婚姻就是如此吧！男主外，女主內，有車有房，穩定幸福。
只是每次朋友間相聚，琳姐常常是一個人帶著孩子來，問起她先生總說在忙。朋友們也能理解，畢竟人家是大主管，忙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嘛。孩子小的時候，琳姐甚至很少應約，總說要留在家裡照顧小孩。偶爾出現在大家面前，打扮得總是光鮮，但人卻越來越見消瘦。
這樣的婚姻，在大家看來儘管不是十全十美，但也稱得上美滿了。沒想到在孩子五歲時，他們卻選擇分開，聽說男方極力挽留，琳姐卻執意要離婚。
這到底是為什麼？好事的朋友紛紛猜測原因：是他在外面有人了嗎？還是他整日吃喝嫖賭？抑或是他有家暴行為，導致琳姐忍無可忍？對於這些猜測，琳姐溫柔地搖頭否認，不是出軌，不是家暴，更不是濫賭。
朋友們再三追問，她終於開口說：「你們覺得我很幸福，但其實這麼多年來，我擁有的不過是一個婚姻的空殼。」
聽了她的講述，我們才知道她表面的美滿下，埋藏著多少落寞和無奈。琳姐的婚姻維持了六年。六年中，她先生基本上天天在外忙，不是忙著工作，就是忙著應酬，一個月難得有幾個晚上在家吃飯。偶爾回家早，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覺，連陪她出去散步的興趣都沒有。
「也怪我，談戀愛那時就覺得他沒什麼熱情，但覺得條件蠻好，挑不出毛病，想著以後結婚了總會培養出感情。沒孩子時還不覺得，有孩子之後我真是覺得日子越過越孤單。孩子都已經五歲了，他爸爸還從來沒有帶他去過一次公園，沒為他講過一次故事，有時我覺得孩子就和生活在單親家庭沒什麼區別。」用琳姐的話來說，對於小孩的養育，她先生除了貢獻精子，就沒有別的了。
但要說琳姐的老公不顧家吧，他並沒有有錢人常見的養小三之類的惡習，賺了錢也是就往家裡拿，讓老婆孩子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他覺得這樣已經盡到了一個男人在婚姻中該盡的義務，所以當琳姐提出離婚時，他感到錯愕，搞不清自己錯在哪裡。
兩人還在協商離婚期間，琳姐就迫不及待帶著孩子搬離那座城郊別墅。在她眼裡，那只是一所空蕩蕩、冷冰冰的大房子，沒有一絲一毫家的溫暖，所以毫不留戀。除了要孩子，她對家產並沒有過多的要求。
就這麼分開了，有沒有考慮過回頭？
有離過婚的過來人提醒琳姐說：妳一個女人獨自帶著孩子，未來的生活也許會遭遇很多風險。況且妳先生只是不太體貼，並沒有犯什麼不得了的錯誤，並不是人品有問題，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呢？
「他不是人品有問題，他只是愛無能。」經歷了那些內心的波濤起伏後，琳姐的語氣變得很平靜。她說，也許在很多人眼裡，他並沒有犯什麼大錯，但對她來說，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生活在無愛的婚姻裡，這樣的婚姻讓她窒息。
和很多女人所介意的對方出軌、不顧家等理由相比，她覺得長期零交流的冷漠與情感缺席，才是婚姻中最致命的。「我給過他很多次機會，可是他永遠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所以我選擇了離開。」琳姐說，她嫁給一個男人是希望收穫溫暖和愛，那是多少金錢也無法取代的。
很多朋友都為琳姐的離婚感到可惜，並感嘆說以後再也不相信愛情。但我卻恰恰相反，正是她勇於擺脫無愛婚姻的果敢和堅決，讓我更加相信愛情。
與老一輩相比，八○後、九○後離婚的機率往往更高，理由也更多樣化。在我們的父母那一代，如果不是婚姻中有一方犯了所謂原則性的錯誤，比如找小三、家暴之類，他們是不會選擇離婚的。特別是對更長一輩的女性來說，很多女性嫁人並不是衝著愛而去，而是衝著穩定而去。應證了中國俗語：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意思是女人找到男人後就可以吃穿不愁了。
女人找男人就等於找了一張長期飯票。有些女人可能經濟上完全可以自立，情感上卻仍然需要婚姻的庇護。
有多少女人和琳姐一樣，生活在一個隱性的單親家庭裡，獨自承擔著照顧孩子和家庭的重任，長此以往，只有慢慢凋謝了。
相對而言，新生代的女人們普遍更獨立，不管是在經濟上還是情感上，婚姻對於她們的意義，不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也許在媽媽那輩的人來看，愛情在婚姻裡只不過是奢侈品，有的話自然更好，沒有也沒關係。但在琳姐這樣的新生代女性眼中，愛情在婚姻裡已經是必需品。她們絕對無法容忍無愛的婚姻，哪怕表面上看起來再光鮮、再穩定。
年輕這一輩日漸高漲的離婚率，總讓老一輩們感嘆人心不古，年輕人的婚姻怎麼變得如此脆弱了。其實反過來想想，這何嘗不是一種進步？年輕人的婚姻不是變得更脆弱，而是他們對婚姻的期待更高了，千千萬萬的琳姐們已經不願意再像媽媽輩那樣將就自己，將就著生活。
曾任洛杉磯副市長的美籍華人陳愉說：「對於我們的母親，還有母親的母親來說，一個有工作、不酗酒、不打老婆的男人，就可以做丈夫了。但對我們來說這可遠遠不夠。我們可不是隨便找個男人就行，我們要他是個好男人。我們要的不是一個出於責任的婚姻，我們要的是愛情。」
令我詫異的是，現今有些年輕女孩卻仍恪守著老一輩的傳統婚姻觀念，認為只要對方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即使沒有愛也可以湊合著過下去。對於這些人，我只想問一句：如果愛的缺席都不算原則性錯誤的話，還有什麼能算是呢？
我始終相信，婚姻是兩個相愛的人一起過日子，窮點可以湊合，苦點可以湊合，唯有感情不可以湊合。也許隨著時光飛逝，曾經的激情退去後會逐漸歸於平淡，兩個人之間的親情多過了愛情，但那也是愛的一種方式。需要判別的是，平淡不等於冷淡，當枕邊人讓你感受到孤單的時候，就要思考一下你們的愛還在不在了。
正因如此，那些衝著愛去結婚的人，往往比那些衝著條件去結婚的人，擁有更高品質、更穩定的婚姻。環顧四周，最後鬧離婚鬧得雞飛狗跳的，大多還是後者。
在我看來，維繫婚姻的不是孩子，不是金錢，而是彼此的愛，正如作家馮唐所說：「如果你和那個女人(男人)最初有愛情，哪怕之後，愛情消失得一乾二淨，留下的遺跡也是婚姻穩固的最好基石。」
(本文摘自《一輩子很長，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幸福文化出版，慕容素衣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