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結婚後,婆婆不太喜歡她回娘家,女人雖然顧念母親的病,仍是默默地遵循婆婆教誨,即便她的先生知道岳母身體不好,也沒有為妻子的娘家說半句話。偶爾岳母真的病急了,先生也只是站在自己媽媽的立場,讓妻子別花時間去忙那些原生家庭的事。
女人繼續默默地忍讓著,有時她會擔憂娘家媽媽到夜不成眠,卻還是要耐著性子照顧夜晚喝得醉醺醺才回家的先生。那天,剛好是婆婆過七十大壽的日子,壽宴上,女人接到娘家兄弟打來的電話,說媽媽的狀況不好,醫生請家屬儘早到醫院做後續安排。
女人聽到消息,心裡急得不得了,匆匆忙忙地想要離開,先生卻說:「這是我媽一輩子一次的大日子,你就不能等到大家吃完飯,好好地送走客人,我們再一起離開嗎?你現在跑走,我媽在賓客面前會很丟臉。」
女人心想:「這是你媽一輩子一次的大日子?我卻連我媽以後還會不會有日子都不知道?」
但她看著先生嚴肅的臉,終究還是妥協了,魂不守舍地留在壽宴現場,結束後才催著先生離開。先生載著她前往醫院的路上,還不太高興自己太太送客時,臉上沒有堆起笑容。
趕到醫院,女人在走廊上快步奔走,遠遠就聽到病房裡傳來的哭聲。她眼皮直跳,心裡有不祥預感,果然才打開病房門,一眼就望見已被醫生確認死亡的母親,哥哥和弟弟、妯娌和小孩們在母親身旁分站兩排,病床上的肉身尚有餘溫,卻早無生氣。
病房裡的哭泣聲此起彼落,一股既哀傷又憤怒的思緒趕走她內心的著急,思緒在她身體裡頭通了電,突來的電擊彷彿讓她恢復了喪失多年的理智,理智使她如同一位歇斯底里的潑婦,使盡全力地指著站在病房門口、表情怯懦不安的先生,「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你滾!你滾!你滾!……」
結婚那麼多年,女人其實過得並不開心,朋友都笑她,怎麼這麼能忍?
直到這一刻,她過去的忍耐全傾洩了出來,在先生頭上張起一片專屬烏雲,淋得他狗血淋頭。
然後,就像最後一根稻草終究壓死了駱駝,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了頭了。
即便遇到看似會導向不幸的元素,仍然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另一個女人也有相似的婚姻問題。
那是她生了寶寶之後,頭兩年孩子成長得特別快,衣櫃裡時不時地會出現已經穿不下的小衣服。女人會把衣服一件一件疊好,封裝成袋,心裡的盤算是,也許下一胎時還用得上,或者自己的姊妹也生產,可以藉由這種分享來維繫彼此的感情。
那天,一位遠親表妹到家裡拜訪,恰好看到她剛整理好、放在餐桌旁邊的小孩衣物。表妹驚呼:「哇,這麼多衣服啊,可以借我看看嗎?我正愁著要給孩子買新衣呢!」婆婆聽表妹這麼說,連忙大方地說:「這樣嗎?那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儘管帶走。」
「啊,這方便嗎?嫂子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用途?」
「還能有什麼用途啊,你嫂子的不就是你哥的嗎?那阿姨作主就行了,給你不等於是給自己人嗎?」
女人原本在廚房忙著,無意間聽到這段對話。她把手邊水果削完裝盤,端上餐桌加入婆婆和表妹的討論,「表妹打算給孩子買衣服啊,改天我看到哪幾間還不錯的店,再把地址報給你。」她笑笑地對表妹說了這句話,接著轉身面向婆婆說:「媽,這些衣服我想要自己留著。」
女人的直接似乎讓婆婆臉上有點掛不住,婆婆說:「你留著有什麼用?給你那些朋友就浪費了,表妹是自己人,幹嘛這麼計較?」
「媽,表妹如果喜歡,叫我老公給她買了送去,哥哥送妹妹東西也是應該的。這些是我的東西,就讓我自己安排吧,好嗎?」
這樣一段話下來,她怕是把婆婆給得罪了,但婆婆也開始明白,媳婦的東西是媳婦的,她有想要自己作主的權利。同一個屋簷下的兩個女人,彼此之間保持一條楚河漢界的距離,雖然少了融合在一起的親密感,卻也因此而鮮少有紛爭。
「她們的關係就這樣平平淡淡,勉強稱得上相互尊重。」——
以至於婆婆晚年躺上了病床,女人還願意感念她多年付出。
沒有怨懟地在婆婆身邊親力親為、善盡孝道。
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人生會遇到什麼樣的人,或者該說,我們沒辦法決定遇到的人是不是自己想像的模樣。然而,即便人生中遇到了某些看似會導向不幸的元素,我們仍然可以擁有自己不同的選擇。
稻草效應
對其實無法忍受的事物,過分忍耐,會讓人變得像一顆定時炸彈,因為一點小事就情緒大爆發;不願忍耐自己無法忍受的事物,雖然隨時都可能釋放出緊張,對關係卻反而沒有毀滅性的影響。
佛洛伊德認為,面對某些不舒服的感受時,我們會因為無法處理這些焦慮感,而採用「壓抑」的方式來抑制它。
這裡談到的「稻草效應」,探討的即是「壓抑」對我們情緒狀態的影響。
(本文摘自《情緒寄生:與自我和解的34則情感教育》,遠流出版,許皓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