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長大後,只有缺錢時才想回家...一個故事體悟:空巢期,來得比想像中更快

孩子長大後,只有缺錢時才想回家...一個故事體悟:空巢期,來得比想像中更快

我太太帶著同理心的語氣說,她很擔心我。身為父母又人到中年,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孩子長大了,夫妻因此被強迫重新在一起,而且突然之間,巢裡空了的感覺會突然湧現。

一個朋友無意中得到貓毛過敏的毛病,問我們,能不能收留他的小公貓。收留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領養了。

 

我太太非常願意,我非常不願意。我的理由是,貓會掉毛、會把家具抓得一塌糊塗、貓飼料很臭、貓砂臭得更厲害、貓放的屁可能會致人於死地。

 

還有,貓很高傲、虛假。牠們只有在肚子餓的時候,才會圍著你呼嚕呼嚕撒嬌,其他時候根本不理你。而且當你剛剛才開始有點習慣牠們的存在了,牠們就跑去撞車,死給你看。

 

有一顆慷慨的心的太太建議,至少嘗試一下。她說:「就一周,如果你不喜歡那隻小公貓,我們就送牠回去。」我說:「好,一周。」

 

小公貓名叫布魯諾,名字和我爺爺一樣,這讓我很困擾。我們不會在爺爺面前擺放貓飼料,或者撫摸他的肚子,或者叫喚:小貓咪,來!來!

 

第一天晚上布魯諾就跳到我懷裡,肚子和四爪朝天,呼嚕呼嚕地叫。我心想:你這個小東西,我才沒有那麼容易受你操縱。卻發覺我的手已經在撫摸牠的毛。好吧,牠的毛也不會不舒服啦。

 

接下來幾天,布魯諾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我坐到書桌前,牠也過來坐下。我躺到沙發上,牠也來躺在我身邊。牠呼嚕呼嚕的聲音讓我很放鬆。

 

「你們已經變成一對了!」當我太太看到我們雙雙躺在沙發上的時候,她說。「我只是表達禮貌,」我說,「這隻動物到我們家來作客一個禮拜,幹嘛不對牠友善一點?」

 

布魯諾最喜歡的玩具是一個羊毛做的小小紅色草莓。當我太太早上出門去上班後,我們總是在一起玩一會兒。我把草莓拋到空中,布魯諾跟著躍起。跟牠玩的時候,時間過得像在坐飛機一樣快。我都不知道,原來貓可以這麼聰明,牠們可以觀察得這麼入微,可以學習得這麼快速。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能肯定,所有的貓都像布魯諾這麼聰明呢,還是有可能牠就是特別有天賦。

 

我每天清掃貓廁五次,我太太覺得我太誇張,沒有必要。但是如果有客人住在家裡,我們不是應該盡力讓客人感覺舒服嗎?這只是關係到禮儀,我覺得,完全沒有別的原因。

 

僅僅因為如此,我便甘願四足著地,拿著篩子跪在貓廁前面,用篩子篩出貓大便和結塊的貓小便。我太太說,我帶著高度犧牲奉獻的精神跪在貓廁前篩理排泄物,樣子好像淘金人在格蘭德河淘金,讓她非常感動。

 

「你最希望的是自己能坐進去清理吧。」哈哈哈哈,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布魯諾常常肚子餓,當牠用肚子餓了的眼神看著我,我的心會像香蕉果凍一樣地軟化,然後馬上就給牠食物,大概一天十次。「一周之後牠會肥得像要做鵝肝醬的鵝。」我太太說。但是牠喵喵叫得這麼可憐,全世界的飢餓都在叫聲裡了。

 

我當然不會給牠吃超級市場買來的貓飼料,我煮飯給布魯諾吃。牠是我們的客人,我給客人製作簡單的、好吃的公貓料理,一點都不會過分。有的時候我做鮪魚燉飯,或者烤雞配馬賽魚湯,或者鱒魚特餐。

 

不是我要說,我太太在這段期間內行為有點反常,甚至冷淡。昨天她跟我的一個女性朋友講電話,她們偷偷在討論我。

 

我太太對著電話耳語:「對對對,他的行為非常詭異,早上他會穿著浴袍跑到花園大叫:『我的小喵咪呢?小喵咪來!』」我太太很小聲地說:「我祈禱鄰居不要看到這一幕,不然的話,他們會馬上打電話給警察:『警察先生,我們這裡有一個衣不蔽體的神經病在附近遊蕩,還一邊罵髒話大叫咪咪。』」

 

一周過去後,我太太問我,是不是要讓布魯諾離開。我大嚷:「布魯諾走,我也走!」我的確有一點點反應過度。但是如果按照我太太所描述,我和幾個月前在機場送別去美國交換一年的女兒瑪莎一樣,眼裡含著淚光,那就太過分了,根本不是真的。

 

夜裡,我們躺在床上,我太太帶著同理心的語氣說,她很擔心我。身為父母又人到中年,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孩子長大了,夫妻因此被強迫重新在一起,而且突然之間,巢裡空了的感覺會突然湧現。「很多父母會以寵物來替代、補償。」我太太看著我說。

 

我緊緊擁住在我被窩裡的布魯諾,布魯諾痛得喵喵一叫,我太太大驚。「貓怎麼在我們床上?」她大喊。「牠一個人怕黑呀,」我說。「別怕別怕,」我安慰布魯諾,試著安撫,「把拔在你身邊哦,把拔陪著喵咪哦!」

 

說真的,我們家現在有時候真的滿安靜的。我們的兒子提姆總是跟他的朋友在外面鬼混,只有肚子餓了,或者需要錢的時候,才會回家。他不太算是一個兒子,比較像是住飯店的客人。

 

至於女兒瑪莎,我現在只能在視訊的時候,在筆電螢幕上見到她,然後告別時心情沉重地朝視訊攝影機裡的她揮手。我們生活在一起十六年了,是一家人,而且我已經習慣了家裡亂七八糟、時時有噪音、歇斯底里的大笑以及青少年的無知話語。

 

我心裡當然很清楚,這一切終有一天會結束的。但是怎麼這麼快?這些年都到哪裡去了?

 

同時,而且也是鐵的事實,就是我怎麼會需要寵物來彌補我情感上的大洞呢!我太太應該馬上停止這種心理分析的行為,因為她很明顯就是嫉妒我和布魯諾的關係。

 

我和牠之間這種類似父子的故事,是因為偉大的愛以及互相的尊重。這些我都可以從布魯諾舔我的手時察覺,牠相對的一定也可以從我怎麼舔牠的爪子時明白。

 

幾周前我第一次帶著布魯諾出門上街,牠得學習如何在街上安全地行動。我拿繩子拴著牠,大城市就像原始叢林,小公貓在裡面很容易迷失的。布魯諾很喜歡室外,牠很興奮,馬上就開始跑起來。我只好跟在後面。

 

然後,布魯諾想爬上一棵樹,我說:「喵喵,不行,太危險!」但是布魯諾已經上了樹幹,繩子在拉扯,我只好跟著爬上去,我得說這真的很不容易,因為我四十八歲、近視,而且不管是公是私,我都沒有這麼樣掛在一棵橡樹的枝椏之間過。最後我們兩個都成功地坐在樹上:公貓和把拔。

 

樹下的行人仰頭看我們,大家都在拍照,我可能已經被臉書和 youtube瘋傳—貓傻。我大叫:「我們沒事,上面很好!我們就是……出來玩的。」另一方面,我滿足地想,不就是這種經歷讓父親和兒子的羈絆更深。

 

今天,回想起這一切,我必須說:可惜不是這樣的。常常我站在廚房裡烹煮鮪魚燉飯或者雞肉蘆筍白酒燴給布魯諾的時候,我可以從牠的眼睛裡看到感覺無聊的神情,知道牠早就在別的地方吃過了—在陌生的人家,隨便什麼罐頭。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街坊鄰居裡十分吃得開。

 

目前牠很喜歡跟附近一隻年紀比較大的貓廝混,這隻貓不會給牠什麼好影響,而且就性行為來說,牠還太年輕、進展太快了,我覺得。

 

但是,我如果跟布魯諾說這些事,牠馬上轉身將毛茸茸的屁股朝向我,每個人都明白,這代表什麼。布魯諾現在只有要上廁所的時候,才會回家了。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我會夢想,夢想再有人來敲門。來敲門的會是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朋友,帶著一隻小小的幼狗和對狗毛過敏的毛病而來。

 

(本文摘自《兔子啊,這不過是個過程:熟齡叛逆期的安慰書》,台灣商務出版,馬克西姆.萊奧, 約亨.古奇著)